柴山的夜,总是来得格外早,也格外沉。浓重的黑暗并非矿渊地底那种压抑的死寂,而是带着山野特有的、孕育着未知的寂寥。
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子,刮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阵阵呜咽般的怪响,与远处深山中偶尔传来的、辨不清是狼嚎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嗥叫交织在一起,敲打着每个夜行人的心房。
牧云盘坐在冰冷的木屋角落,身下是粗糙的干草铺,试图将心神沉入《朽木诀》的运转,引导着体内那点微薄的真气,缓缓冲刷着白日服用辟谷丹后沉积下来的、令人烦恶的丹毒杂质。
玉简紧贴胸口,散发着恒定的微凉,助他维持灵台清明。
然而,今夜却格外不同。他总觉得心神不宁,难以彻底入定。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胸口,窗外呼啸的风声也似乎比往日更加尖利刺耳,隐隐约约的,风中似乎还夹杂着某些极其细微、却又让人极不舒服的杂音——像是遥远的哭泣,又像是诡异的轻笑,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是因为此地靠近“鬼哭林”吗?他不由想起张狂之前的厉声警告,以及其他杂役弟子谈及那片禁区时,脸上那无法作伪的恐惧与讳莫如深。
那片被浓雾和传说笼罩的山林,在漆黑的夜里,仿佛一头匍匐的、沉默的巨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
就在这时,屋外那扇始终歪斜的木门,被人轻轻叩响了。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令人心悸的规律感。
几个尚未睡熟的杂役含糊地骂了几句,无人应答。
敲门声停顿了片刻,再次响起。这一次,伴随着一个苍老、嘶哑、仿佛很久未曾开口说话的嗓音,是那整日瞌睡的老执事:
“开……门……有事……”
靠近门边的杂役不情愿地爬起来,拉开木门。寒风立刻倒灌进来,吹得屋内唯一的油灯灯苗疯狂摇曳,明灭不定。
老执事提着一盏光线昏黄、似乎随时会熄灭的油灯,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外,浑浊的老眼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深不见底。
他似乎是刚从睡梦中被唤醒,又或者根本未曾睡过,目光扫过屋内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最后落在了刚刚睁开眼的牧云身上。
“小子……你,起来……”老执事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痰音,却有一种奇异的、不容拒绝的意味,“去……去邻山……吴老头那儿……跑一趟……送个口信。”
几个被吵醒的杂役闻言,脸上都露出幸灾乐祸或同情的神色。邻山路远且僻,夜间常有野兽出没,更别提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忌讳了。
牧云微微一怔。深夜送信?还是给一个听起来就古怪的“吴老头”?他看向老执事,那双浑浊的眼睛在跳动的灯光下,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不同于往日昏聩的光芒。
他心中一动,隐约觉得此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或许……另有深意?
他默默起身,披上那件破烂单薄的外衣:“是,老执事。不知要送何口信?”
老执事从怀里摸索出一块边缘粗糙、似乎随手劈成的木牌,上面用炭笔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标记,塞到牧云手里,然后慢吞吞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告诉那老货……‘今年的柴……燥得很……火气大……让他自己……掂量着烧’……就这句……原话带到……一字不许错……”
今年的柴?燥得很?火气大?自己掂量着烧?
这口信没头没脑,古怪至极,与其说是口信,不如更像是某种谜语或暗号。而且为何非要在这深更半夜、山路险峻之时送去?
牧云压下心中翻涌的疑问,接过木牌,触手冰凉。他点了点头:“弟子明白了。”
没有再多问一句,他提起那柄锈迹斑斑却数次救命的柴刀,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山雨欲来气息的夜风,步入了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老执事提着那盏昏黄的油灯,站在门口,看着牧云的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浑浊的眼中那丝奇异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的麻木模样,慢悠悠地转身,蹒跚着消失在自己的小屋方向。
山路崎岖难行。月光被厚重的铅云彻底吞噬,只有零星几点惨淡的星辉,勉强勾勒出脚下模糊不清的小径轮廓。
两旁的山林在黑暗中疯狂舞动,投射下无数张牙舞爪、变幻莫测的诡异阴影,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中扑出。风声更紧了,如同鬼哭,带来透骨的寒意。
牧云全力运转《朽木诀》,将灵觉提升到最高,耳中捕捉着风里每一丝不寻常的声响,眼中努力分辨着黑暗里的每一处异常。
柴刀紧握在手,那丝悲凉文气似乎也感应到环境的险恶,传来若有若无的冰凉触感,让他保持警惕。
依照木牌上简陋的标记,他拐入了一条更加偏僻、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道。
这里已是柴山与邻山的交界地带,人迹罕至,连野兽的踪迹似乎都稀少了许多,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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