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盛长梧要远赴陇右处置粮食,林噙霜心中顿时被担忧填满,陇西路远,传闻中又多荒凉苦寒,她如何能放心让年仅九岁的儿子独自前往?
“梧哥儿,此去陇右,山高水长,娘实在放心不下,让娘跟你一同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林噙霜语气坚决,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盛长梧看着母亲,又看看一旁虽然没说话但眼中同样充满依赖和期待的墨兰,心中思量。
此行虽有一定风险,但带着家眷也能彰显此行并非单纯的公务贩运,更带有人道关怀的色彩,或许更利于与当地官府交涉。
且让母亲和妹妹见见这世间的另一面,未必是坏事,他最终点了点头:“好,那阿娘和墨儿便随我同去。只是路途辛苦,需得多加忍耐。”
墨兰见哥哥答应,立刻雀跃起来,对于远行充满了孩童式的好奇,林噙霜也松了口气,连忙吩咐周雪娘、梅淑琴等人加紧收拾行装,准备车马。
于是,这支原本的官粮押运队伍,又加入了盛家的内眷车驾,变得更加庞大,盛长梧带着家人,、赵刚等县衙核心人员,踏上了漫漫西行路。
从温暖湿润的福州,到日渐干燥荒凉的西北,路途何止千里,他们翻山越岭,渡江过河,足足走了近三个月。
风餐露宿,舟车劳顿自不必说,但让盛长梧欣慰的是,母亲林噙霜和妹妹墨兰都表现出了惊人的韧性,从未叫过一声苦累。
林噙霜甚至还时常帮着清点物资,安抚随行仆役的情绪,墨兰也乖乖待在车里,不吵不闹,有时还会用自己学到的浅显医术,帮忙照顾略有不适的侍女。
然而,当队伍终于在腊月时分,踏入陇右地界时,所有的艰辛都被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冲散了。
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卷起地上的黄沙,打在车壁上噗噗作响,天地间一片灰蒙枯黄,与福州漫山遍野的绿意盎然判若两个世界。
道路两旁,偶尔能见到蜷缩在残垣断壁下的百姓,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麻木,有人正费力地剥着干枯的树皮,塞进嘴里艰难地咀嚼,更远处,一具冻僵的尸骸横卧在路边,无人收殓,任由寒风侵蚀……
“阿娘……”墨兰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住林噙霜的衣袖,将脸埋进母亲怀里,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为什么在吃树?那个人……为什么躺在那里不动了?”
林噙霜也是心头巨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用力抱住女儿,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她在汴京后宅,最多见过下人之间的苦难,何曾见过这等“易子而食”,虽然可能只是听闻或看到交换孩子的迹象,并未亲眼见到分食,饿殍遍野的人间地狱景象?
这远比任何宅斗阴谋都更令人感到恐惧和绝望,她终于明白,儿子所说的“世间黑暗”是何等模样。
盛长梧坐在车中,透过车窗看着这一切,面色凝重如水,他虽从文书上知道陇右大旱,却不想灾情竟严重至此!民生之多艰,竟一至于斯!
“加速前进!尽快抵达州府衙门!”他沉声下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车队终于抵达了陇右州府的治所,但见城垣虽在,却掩不住一股破败与萧瑟之气,城门处守卫的兵士也面带菜色,眼神警惕而疲惫。
盛长梧递上福县县令的官凭和拜帖,言明有要事求见刺史,不久,便有吏员匆匆出来,恭敬地引他们入内。陇右刺史白文博,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憔悴的官员,听闻盛长梧之名,竟亲自在二堂迎候。
“下官福县县令盛长梧,参见白刺史。”盛长梧执礼甚恭。
白文博连忙上前虚扶,脸上带着惊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盛县令快快请起!老夫早已听闻盛县令少年英才,三元及第,名动汴京。只是……盛县令应在福州福县任职,何以不远千里,来到我这苦寒之地?”
他心中疑惑,这名声在外的神童县令,突然出现在灾情严重的陇右,所为何来?
双方落座,略作寒暄,盛长梧便直接切入正题,神色郑重:“白大人,下官在福县,偶闻陇右数月前遭遇大旱,粮食短缺,民生维艰,下官心中忧虑,恰巧福县今年因推广新法,粮食略有盈余。下官便想着,与其让粮食在福县仓中闲置,不如运来陇右,或可略解白大人燃眉之急,助陇右百姓度过难关。此乃福县上下一点心意,还望白大人莫要推辞。”
白文博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感激,他站起身,对着盛长梧便是深深一揖:“盛县令!福县义士!此乃雪中送炭之大恩!老夫……老夫代陇右苦苦挣扎的百姓,谢过盛县令,谢过福县的父老乡亲!”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深深触动。
回想起数月来的煎熬,白文博不禁悲从中来,语气沉痛:“不瞒盛县令,自夏日以来,滴雨未落,田地龟裂,禾苗尽枯……百姓家中虽有些许存粮,又能支撑几时?待到存粮耗尽,便是……便是易子而食,饿殍载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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