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对于盛长梧那封犀利奏章的批复,很快便到了,结果正如盛长梧所预料的那般——雷声大,雨点小。
官家赵祯在朝会上对荆州官员的渎职贪墨表示了震怒,对盛长梧的秉公直书给予了肯定和褒奖,然而,在具体的处罚上,却终究秉持了他一贯的“仁善”。
理由倒也充分:其一,许多涉事官员已在大水中殉职或病故,人死罪消,其二,幸存下来的部分官员,在后续的救灾中确实出力甚多,戴罪立功。
最终,朝廷的处置仅是“申饬、罚俸,暂不予以晋升”。
收到邸报和朝廷正式文书时,盛长梧正在巡视堤坝工地,他看完后,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理解这位官家的仁心,但这份“仁”,有时却成了滋养蛀虫的温床,让律法的威严大打折扣,他无法改变这位帝王的性格,更无法凭一己之力扭转整个朝堂多年积弊形成的弊端。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逆不道的念头,在他心底最深处破土而出:
“或许……要彻底涤荡这沉疴积弊,创造一个真正清明强盛的时代,唯一的办法,就是由我来坐上那个位置!”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一丝战栗,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力,像黄巢那般,以铁与血摧毁旧的既得利益集团,在一片废墟上建立全新的秩序……
目前的皇族,邕王一脉,看似对他倚重,可自古功高震主者,有几个能得善终?他日若真助邕王登基,等待他的,未必不是鸟尽弓藏。
他将这足以诛九族的野心深深埋藏,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多的布局,更成熟的时机。
朝廷新任命的荆州官员陆续到任,填补水患后的权力空白。
其中,一个熟悉的名字让盛长梧感到些许高兴,范忠,原湖口县县令,因在任期间政绩卓着,民声颇佳,此次被擢升为荆州六品通判。
特殊时期,朝廷也不能全用毫无经验的新科进士,将范忠这类有实干经验的官员调任重灾区,是稳妥之举。
盛长梧亲自在修缮一新的州府衙门前迎接范忠,见到恩师风尘仆仆的身影,他快步上前,依着旧日师生礼节,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
“学生盛长梧,见过先生。”
范忠先是一愣,随即连忙侧身避让,双手虚扶:“使不得,使不得!长梧……啊不,盛大人,你如今官居四品,乃是上官,老夫只是六品小官,岂敢受此大礼!”
他话语虽推拒,但眼角细微的纹路却舒展开来,内心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和骄傲,这学生,位高权重却不改初心,依旧尊师重道,难得,实在难得!
盛长梧坚持道:“先生此言差矣,学生无论身居何职,永远是先生的弟子,当年先生的教诲,学生一刻不敢忘怀。”
这番话情真意切,说得范忠心中暖流涌动,也不再拘泥虚礼,朗声笑道:“好,好孩子!有你这句话,先生我便放心了。”
他打量着眼前气度沉稳、目光睿智的学生,感慨万千,谁能想到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神童,如今已成长为国家栋梁,更在荆州立下如此救民水火的功业。
“长梧啊,”范忠语气亲近了许多,“今晚若无事,不如到我的临时住处用顿便饭?你师母也随我一同赴任了,她常念叨你,说许久未见。还有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师兄范文、范棋,也都在此,正好聚聚。”
盛长梧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师母也来了?那真是太好了!学生也确实许久未见师母和两位兄长了,心中甚是挂念。今晚定当叨扰。”
傍晚的荆州官邸,虽比不得汴京宅院的精巧,却也收拾得干净整洁,透着一股书卷气的简朴,范忠为官清廉,不置产业,在湖口县时便是住的官邸,如今到了荆州,亦是如此。
吴佳慧早已带着两个儿子范文、范棋在门前等候,见到范忠与盛长梧并肩而来,吴佳慧脸上顿时绽开温暖的笑容,范文、范棋也恭敬地行礼。
“回来了?快,长梧,快进来!”吴佳慧上前,如同对待自家孩子般自然亲切,上下打量着盛长梧,眼中满是慈爱,“这孩子,瞧着清减了些,在荆州定是辛苦了。”
盛长梧心中暖融融的,再次郑重行礼:“劳师母挂念,学生一切安好。”
一旁的范文、范棋则略显拘谨,拱手道:“盛大人。”
盛长梧立刻摆手,语气真诚:“范文哥,范棋哥,切莫如此,还是像从前一样,唤我长梧,或是我的字怀瑾便可。叫大人,反倒生分了。”
范文、范棋看向父亲,见范忠微微颔首,这才放松下来,笑着改口:“长梧弟弟。”
“这就对了。”盛长梧笑着应道,气氛顿时变得融洽起来。
晚膳虽不算丰盛,却是吴佳慧亲自下厨准备的家乡风味,热气腾腾,充满了家的味道。
席间,众人叙说着别后之情,范忠也问了些荆州灾后重建的具体情况,盛长梧一一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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