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破碎的铅镜残片,在厚重云层间艰难挣扎。当这黯淡的光线洒落,几人早已牵着三匹鬃毛蓬乱的棕马,静立于村口。山间的风裹挟着刺骨湿冷,呼啸而至,卷起地上枯叶,宛如无形之手在暗处操控,枯叶于马蹄边飞旋起舞。阿珂裹着苏淼亲手缝制的厚实布袄,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马背上。她的小手紧紧攥着一只布偶兔子,兔耳上镶嵌的护魂玉碎片泛着幽幽冷光,映照出她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不安。
苏淼伸手拢了拢阿珂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抚过女孩冻得发红的耳垂,声音里浸着化不开的温柔:“阿珂,若是听见奇怪声响,或是瞧见异样之物,务必即刻告知姐姐。” 话音未落,她突然瞥见阿珂衣领处露出半截红绳,那是她悄悄系上的辟邪结,此刻正随着山风轻轻摇晃,像是悬在半空的微型符咒。
容奇将黑色石碑牢牢缚于马侧,石碑表面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薄霜,触之如冰,寒意刺骨。剑柄上的红绳随着马蹄轻轻摇晃,昨夜残留的一丝暖意,在晨雾的笼罩下,竟透出几分诡异的森凉。“西南这片山林邪门得很,” 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众人,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浊气,“前些年有赶山客说,每至深夜,树影间便会传来凄厉哭声,可走近一看,却只剩累累白骨。” 他翻身上马时,马肚带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惊得坐骑不安地刨着蹄子,扬起的尘土里竟隐隐泛着暗红。
队伍方才踏入山林深处,天空便彻底阴沉下来。乌云犹如浸透墨汁的棉絮,层层叠叠地压在头顶,连风的气息都变了味道。原本清新的草木芬芳中,混杂着一股淡淡的腐臭,仿佛是从地底深处翻涌而出的邪恶气息。狂风裹挟着枯叶呼啸而过,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扭曲变形,宛如无数狰狞的利爪。枝桠间悬挂的破布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远远望去,恰似无数垂落的手臂在半空肆意挥舞。那些布条边缘还结着暗褐色的硬块,仔细一看,竟是干涸的血迹。
“这风不对劲。” 江辰猛然勒住马缰,从行囊中取出一张黄符。指尖刚一触碰符纸,符角便 “刺啦” 一声蜷曲起来,一缕黑烟袅袅升起,“是‘迷魂风’!风里裹挟着枉死者的怨念,闻得久了,便会产生幻象。大家快用布巾捂住口鼻,跟着我的符纸前行!”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灌木丛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枯枝败叶间拖拽着什么重物。
他将绘制好的 “驱邪符” 分发给众人,符纸在风中剧烈抖动,其上金光却微弱得可怜,仅仅在每个人周身勉强撑起一圈模糊的光晕。还未走出半里地,前方突然传来 “轰隆” 一声闷响,脚下的山路瞬间塌陷,裂开一道足有丈宽的深沟。沟底漆黑一片,只听得见湍急的水流声,其间还夹杂着 “嘶嘶” 的诡异声响,仿佛有无数细长之物在水中扭动穿梭。容奇翻身下马,俯身朝沟底望去,只见几块巨石缠绕着淡黑色的邪气,那邪气在石缝间流动变幻,竟凝聚成一张张人脸的模样,正对着他们咧嘴狞笑。那些人脸的嘴角还挂着半透明的涎水,滴落在沟底的石头上,发出 “滋滋” 的腐蚀声。
“这些石头已被邪祟附体,若是强行跨越,邪气便会缠住腿脚,将人拖入沟底,成为水鬼的腹中餐。” 容奇压低声音,生怕惊动沟底那些可怖的东西。他腰间的玉佩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表面泛起一层细密的水珠,在阴暗的光线下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晕。
阿辞突然抬手按住手腕,蛇形印记的光芒骤然大盛,宛如被点燃的烛火,死死指向沟边一棵老槐树。这棵槐树的树干布满深褐色纹路,犹如一道道凝固的血痕,树洞里不断渗出黏糊糊的黑色汁液。汁液滴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小坑,还散发出阵阵刺鼻的硫磺味。“我的蛊虫躁动不安,树后应有小路,只是……” 她从瓷瓶中倒出几只通体乌黑的噬尸蛊,蛊虫甫一接触空气,便朝着树后飞去,然而在半空中却突然停顿,不安地盘旋起来,“小路里藏着‘影蛊’,乃是黑影豢养的眼线,它们能够附在影子里跟随。不过,我的蛊虫可以引开它们,只是需耗费不少气力。” 她说话时,脖颈处的青筋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跳动,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几人跟随蛊虫绕到树后,果然发现一条狭窄的石阶路。石阶之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踩上去滑腻如抹了油一般,每走一步,都能听见 “咯吱” 的声响,仿佛石阶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咬。阿珂坐在马背上,突然指着石阶旁的灌木丛,声音发颤:“姐姐,那里…… 那里有眼睛在盯着我们。” 苏淼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灌木丛中藏着几株 “邪眼草”—— 草叶呈暗紫色,叶片中央长着一颗形似眼球的果实,瞳孔中泛着幽绿光芒,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众人,其转动方向竟与众人的脚步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那些 “眼睛” 的睫毛处还沾着细小的绒毛,随着微风轻轻颤动,宛如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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