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河口镇的第五日。
天空是那种亘古不变的、蒙着灰黄色尘霾的苍茫,太阳如同一个没有温度的白炽圆盘,悬在头顶,炙烤着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队伍沿着赵公公记忆中那条早已荒废多年的旧官道,沉默地向南行进。
道路早已湮没在齐腰深的枯黄蒿草和带刺的灌木丛中,时断时续,只能依靠偶尔出现的、半埋于土里的残破界碑和车辙印痕勉强辨认方向。四周是起伏的丘陵,光秃秃的,偶尔有几丛顽强的荆棘和歪脖子树,如同大地痼疾上长出的疖子。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只有风掠过荒草的呜咽、骡子疲惫的响鼻,以及众人踩碎干枯枝杈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王承业把总走在队伍最前,一手按着腰间那柄锋锐无匹的锰钢腰刀,肋下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他的目光却鹰隼般锐利,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坡地。身后,五名持长矛的士兵呈扇形略微散开,利用超长的兵刃探打着深草,既是开路,也是警戒。再后面,是那辆神秘的马车,赵公公和青禾坐在车辕上,李昊步行在侧,最后是四名持腰刀的士兵断后。
连日的艰苦行军和匮乏的补给,让每个人都面带菜色,嘴唇干裂,但眼神中却比逃出京城时多了几分沉凝和警惕。新装备带来的底气,以及李昊那深不可测的“预言”能力,像是一层无形的铠甲,包裹着这支微小队伍的核心。
突然——
“咕呜——咕咕——!”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类似某种野鸟受惊的啼叫,从前方的坡地拐角处猛地响起!那是哨探张二狗发出的预警信号!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王承业猛地抬起右臂,握紧拳头!
“止步!!”他低沉而嘶哑的吼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行军的节奏。
整个队伍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骤然停顿。持长矛的士兵立刻后撤收缩,长矛对外,迅速在马车前方结成一个稀疏却尖锐的刺猬阵。持腰刀的士兵则锵啷一声拔出利刃,护住车队两翼和后方,动作虽略显仓促,却已有章法,不再是之前的慌乱无措。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目光死死盯向前方的拐弯处。
李昊的心猛地一沉,手下意识地摸向靴筒中的匕首。赵公公浑浊的老眼骤然睁开,闪过一丝惊悸。青禾则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抓紧了车辕。
“咔嚓…哗啦…”
杂乱的、踩断灌木和踢动碎石的声音从拐角后传来,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野而不耐烦的咒骂声。
紧接着,一群黑影从拐角处乱哄哄地涌了出来。
约莫二十余人。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一群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饿鬼。他们身上的鸳鸯战袄早已破烂得不成形状,沾满了黑褐色的、无法分辨是血污还是泥垢的板结物,许多人甚至衣不蔽体,露出嶙峋的肋骨和肮脏的皮肤。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锈迹斑斑的卷刃腰刀、枪头折断的长枪杆、削尖的木棍、甚至还有抢来的锄头和粪叉…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军人的悍勇,只有被饥饿和绝望折磨到极致的疯狂,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贪婪与兽性的绿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显然,这是一伙在之前大战中被击溃、失散了编制,如今只能靠劫掠为生的兵痞流寇。
他们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李昊这支队伍。人数不多,却有马车!在马贼溃兵眼中,马车就意味着财物,意味着粮食,意味着女人!
“肥羊!!”一个似乎是头目的独眼汉子,咧开一口黄牙,发出嘶哑的嚎叫。
“杀!抢了马车!!”另一个挥舞着锄头的壮汉跟着咆哮。
饥饿和贪婪瞬间压倒了残存的理智。他们发一声喊,根本没有什么阵型可言,如同决堤的污水,乱糟糟地、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那场面,与其说是冲锋,不如说是一场疯狂的暴民冲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王承业把总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有军人面对敌人时的冰冷杀气。他深吸一口气,压住伤口的疼痛,声音稳定而清晰地吼道:
“长矛手!圆阵!抵住!”
“刀手左右护住!防他们包抄!”
“公子,赵公公,退入阵中!”
命令简洁有力。五名长矛手立刻调整步伐,肩并肩,五杆长矛如同突然绽放的钢铁毒藜,矛尾顿地,矛尖斜指前方,构成一道寒光闪闪的死亡篱笆。四名腰刀手则分立两侧,刀刃向外,警惕地注视着可能从侧面草丛摸过来的敌人。
李昊被护在阵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战场。赵公公紧紧靠着马车,青禾则吓得缩到了车底。
溃兵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冲到了眼前。那股混合着汗臭、血腥和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他们狰狞的面孔和疯狂的嚎叫足以让任何新兵蛋子崩溃。
但迎接他们的,是沉默而致命的钢铁丛林。
“刺!”
王承业一声令下。
五杆锰钢长矛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猛地齐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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