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危机的阴影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饥饿与伤病的折磨尚未解除,天空却又悄然换上了一副狰狞的面孔。
连日来的闷热潮湿,仿佛将天地化作一个巨大的蒸笼。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沉重的、饱含水汽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天穹,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铅灰色。远处的山峦轮廓变得模糊不清,蝉鸣早已绝迹,连平日里最聒噪的鸟雀也躲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在酝酿着什么的死寂。
队伍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在崎岖难行的荒僻小径上艰难挪动。骡马耷拉着脑袋,喘着粗气,蹄子不时陷入被晒得龟裂、却又隐含湿气的泥地里。每个人都汗流浃背,破烂的衣衫紧贴在身上,粘腻不堪。对食物的渴望和对伤病的忧虑,让人们几乎忽略了这异常的天象。
李昊抬头望了望那沉甸甸的天空,眉头紧锁。一种源自现代气象常识的不安感在他心中升起——这是暴雨将至的征兆。
“王把总,传令下去,加快脚步,留意两侧有无可避雨的高地或岩洞!”他沙哑地发出警告。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嘲笑人类预判的渺小,天色骤然剧变!
原本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搅浑、压垮,颜色骤然加深,化为浓墨般的漆黑!紧接着——
“咔嚓——!!!”
一道惨白的、撕裂苍穹的闪电,如同天神震怒投下的巨矛,猛地劈开昏暗的天幕,将天地万物映照得一片惨白!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几乎在同一瞬间炸响,狂暴的音浪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这声霹雳,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刹那间,亿万颗豆大的雨点,以近乎垂直的、狂暴无比的姿态,从漆黑的云涡中倾盆砸落!那不是下雨,简直是天河决堤,瀑布倒灌!天地间瞬间被一片白茫茫的、震耳欲聋的雨幕彻底吞噬!视线所及,不超过十步!
“哗啦啦——!!!”
巨大的雨声淹没了世间一切其他声响。
灾难来得太快,太猛!
队伍瞬间陷入了极致的混乱与狼狈!
土路几乎是在几个呼吸间就化为了粘稠的、深可及踝的泥泞沼泽!那匹瘦弱的骡子惊惶地嘶鸣一声,拉着的大车车轮猛地陷入一个泥坑,任车夫如何鞭打吆喝,也纹丝不动,反而越陷越深。
冰冷的、密集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在每个人身上,生疼!单薄的衣衫在瞬间就被彻底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贪婪地掠夺着本就稀缺的体温。沉重的、吸饱了水的棉袄更是变成了冰冷的枷锁,让人行动困难,瑟瑟发抖。士兵们下意识地想举起手臂遮挡,却发现毫无用处。眼前是水雾,耳边是轰鸣,脚下是泥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溶解、崩塌!
“稳住!别乱!”王把总声嘶力竭地大吼,但声音瞬间就被暴雨的咆哮吞没。几个士兵惊慌地想去推车,却脚下一滑,摔倒在泥水里,溅起大片泥浆。
赵公公狼狈地蜷缩在车辕下,试图用身体护住几个药包,花白的头发被雨水冲散,紧贴着头皮,显得异常苍老脆弱。青禾则吓得惊叫一声,紧紧抱住马车轮毂,在冰冷的雨水中瑟瑟发抖,低烧的身体更是摇摇欲坠。
绝望和无力感,如同这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每一个人。
就在这几乎要失去控制的关头,一个声音穿透了雨幕的轰鸣,冷静、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放弃车辆!所有人!听我命令!”
是李昊!
他同样浑身湿透,数码迷彩服紧贴在身上,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不断流下。但他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这毁天灭地的暴雨也无法动摇他分毫。现代社会中应对极端天气的常识和训练,在此刻成为了他最大的依仗。
“王把总!带人立刻寻找高地!远离沟壑河谷!快!”他的第一个命令直指核心危险——山洪与泥石流。在山区暴雨中,低洼地带就是死亡陷阱。
王把总一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得令!张二狗李老四!随我来!!”他立刻带着两名还算机灵的士兵,冒着倾盆大雨,奋力向道路一侧地势较高的土坡摸索而去。
“其余人!”李昊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众人,“收集所有油布!树枝!茅草!快!在高地边缘搭建简易窝棚!动作快!”
命令一下,迷茫的士兵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有人从深陷泥潭的马车上拼命扯下那块用来遮阳挡雨的旧油布,有人拔出腰刀砍伐路边低矮灌木的枝条,有人则拼命搂揽着地上未被完全冲走的干燥茅草。
“赵公公,青禾,照顾重伤员,优先避雨!”李昊又下达指令。
很快,王把总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公子!这边!有一处石崖,可避风雨!”
队伍立刻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连滚带爬地向那处裸露的岩壁转移。一到岩壁下,虽然依旧有雨水被风吹入,但总算脱离了直接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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