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战场不比药房。”王破军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小册子,封面写着“百草经摘”,字迹是用毛笔写的,有些地方被水洇了,隐约能看见“民国三十一年夏,于狼牙山道观残垣整理”的字样,“书上画的是死的,山里长的是活的。同一种草,阳坡长的和阴坡长的,药效差得远。就像鬼子的‘三光政策’,听着吓人,可到了山里,咱靠着地形,总能找到活路。”
王卫国接过小册子,指尖摸着粗糙的纸页。上面除了草药图谱,还有些歪歪扭扭的批注:“治枪伤,加铁线莲根—— tested in王快战斗”“防痢疾,马齿苋晒干存——1942.6,孟村试用有效”“被蛇咬,先捆伤口,再找半边莲——张班长亲验”……字里行间全是血淋淋的经验,每个日期后面,都藏着一场战斗、一次生死。
正看着,王破军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往旁边一拽。王卫国踉跄了几步,回头一看,只见刚才他站的地方,一条土黄色的蛇正从腐叶里探出头,信子吐得飞快,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土球子,有毒。”王破军的声音压得很低,手里的木棍已经横了过来,“别动,它没看见你时,比你还怕。这附近准有‘七叶一枝花’——蛇常待的地方,多半长着能治蛇毒的草,就像鬼子在哪儿作恶,哪儿就有咱的队伍。”
果然,在离蛇不远的一块岩石下,王卫国看见了几株奇特的草——一根茎秆上顶着七片叶子,中间竖着朵绿色的花,像个小风车。他刚想伸手去摘,被王破军拦住了。
“用木棍挖,别碰它的汁。”王破军示范着用木棍小心地刨开土,“这草性子烈,汁沾手上会起泡,但专治蛇毒。上个月侦查员小李被蛇咬了,就是靠这草救回来的。现在鬼子封山,城里的‘季德胜蛇药’运不进来,全靠它撑着。”他指了指远处的铁丝网,“看见没?那是鬼子的‘无人区’边界,过了界,连草都长不齐——可只要在咱根据地,哪怕是毒草,也能变成救人的药。”
那蛇似乎察觉到他们没有敌意,慢慢缩回了腐叶堆里,消失不见了。王卫国长舒一口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他看着那株七叶一枝花,突然觉得这山林像个巨大的药房,也像个巨大的战场——草能救人,也能杀人;蛇能伤人,却也“指引”着解药的方向,就像日军的暴行,总能激起更多人的反抗。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块背风的岩石下歇脚。岩石上刻着“抗日救国”四个大字,是去年武工队休整时凿的,笔画里还残留着红色的颜料——那是用鬼子的血调的,李石头说,这样能“镇邪”。王破军从竹篓里拿出两块玉米面饼,还有个装着水的葫芦。饼子硬得硌牙,里面掺着的野菜梗刺得嗓子疼,这是“坚壁清野”后的常态——为了不让鬼子抢到粮食,村民们把能吃的都藏进了地道,自己只能吃这些“边角料”。
“这些草,跟人一样。”王破军突然说,指着一丛贴地生长的“地锦草”,“看着不起眼,趴在地皮上,可止血效果比金疮药还好。去年平型关大捷,多少伤员就是靠这草保住了命。做人、做战士,有时候不用总想着当大树,当棵能救急的小草,也管用。就像那些挖地道的村民,没他们,咱的‘麻雀战’‘地道战’都玩不转。”
王卫国没说话,把最后一口饼子咽下去。他想起那些在医疗点里默默换药的护士,想起那些在地道里挖土的村民,想起军区报纸上的话:“抗日战争是人民的战争,每一棵草、每一块石头,都在为胜利出力。”原来王破军教的不只是草药,还有怎么在这乱世里找准自己的位置——哪怕只是一棵不起眼的“地锦草”,也有它必须坚守的阵地。
下午往回走时,王破军让他试着辨认草药。王卫国指着一丛开着小白花的植物:“这是‘茵陈’,能治黄疸。去年日军在井水里投毒,好多人得了这病,就是靠它治好的。”又指着缠绕在树上的藤蔓,“这是‘何首乌’,根能补气血,适合给伤员炖汤——不过现在肉少,只能煮草根汤。”他说得有模有样,连王破军都点了点头。
走到半山腰时,王卫国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的眉心有点发烫——不是危险的预警,是一种熟悉的、让他心悸的感觉。他顺着感觉望去,只见一棵老松树下,放着个破旧的药箱,箱子上刻着个“李”字。
“这是……李医生的箱子?”他认得,医疗点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李医生,就是用这个箱子装听诊器的。可李医生上周去邻村送药,就再也没回来。李石头说,他是为了掩护村民转移,被鬼子的“三八大盖”打中了胸口,药箱里的西药全被抢走了——现在鬼子不仅抢粮食,连一片阿司匹林都不放过。
王破军走过去,打开药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包油纸包着的草药,已经受潮发霉,还有一根断了的体温计。他拿起那根体温计,玻璃管里的水银柱早就凝固了。“别碰。”王破军把药箱合上,用石头压在上面,“鬼子可能来过。这箱子是故意放这儿的,想引我们来查看。你看这草,有被踩过的痕迹,但脚印太规整,是‘皇协军’的胶鞋印——他们跟鬼子学的这套,以为能骗到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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