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他与方琳琅结盟的意义所在。他要在这幅名为“大明”的《山水图》上,画上烟囱、铁轨和高炉,用钢铁的笔触,为这个宁静的时代,注入一股一往无前的力量。
商砚辞离开了方家,走在南翔镇的青石板街道上。此时已近正午,火辣的骄阳将整座小镇覆盖,炊烟袅袅,构成了一幅生动的《清明上河图》局部 。
他的感官被彻底打开,仿佛一块高灵敏度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个时代的一切信息。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食肆里飘出的、混合着猪油与香料的浓郁肉香;茶馆里溢出的、带着淡淡苦涩的茶香;还有人群中传来的、混杂着汗水与粗布衣服的朴素气息 。
耳边是鼎沸的人声。货郎的吆喝声长短不一,如同宋词般错落有致 ;孩童的嬉闹声清脆响亮,穿透了街巷的喧嚣;还有那街头艺人,正表演着“赵野人倒吃喝”的杂耍,引来阵阵喝彩 。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所描绘的“金翠耀目,罗绮飘香”的繁华景象,在这座江南小镇上,以一种更为质朴、也更为鲜活的方式呈现出来 。
商砚辞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他看到一名挑夫,肩膀被沉重的担子压得弯成了弓形,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的大脑几乎是本能地开始计算:如果使用一个简单的杠杆和支点,或者一辆带有两个轮子的手推车,这个人的负重能力可以提升至少五倍,而能耗则降低一半以上。
他路过一个铁匠铺,不是他家的那个。铺子里的匠人正挥汗如雨,捶打着一块农具。商砚辞的视线在他手中的工具上停留了片刻。那是一把粗糙的铁锤,锤头和锤柄的配重比明显不合理,极大地浪费了匠人的体力。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工匠的社会地位,仅在农人之下,远高于被视为“寄生”的商人 。然而,这种地位的尊重,并不能弥补生产工具的落后。他甚至能从那铁匠打出的火花颜色判断,炉温不足,锻打出来的铁器,内部的晶体结构必然粗大,韧性与硬度都远远达不到最优标准。
他看到一座正在修建的二层酒楼,工匠们正小心翼翼地搭建着复杂的斗拱结构。他欣赏这种精巧的榫卯工艺,但同时也在思考,如果能提供标准化的铁钉、螺栓和角铁,建筑的效率和坚固程度将得到革命性的提升。
这条回家的路,不长,但商砚辞却仿佛走过了一个世纪的差距。他的每一步,都在丈量着这个时代与他所来自的那个时代之间的巨大鸿沟。每一个映入眼帘的场景,都在他的脑海中转化为一个技术问题、一个优化方案、一个可以撬动历史的杠杆。这不再是一次简单的归家,而是一场深入这个时代肌理的田野调查,一次对未来工业革命可行性的全面评估。他心中的蓝图,在这条路上,被无数鲜活的细节填充,变得愈发清晰和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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