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方敬堂的声音幽幽响起,他端起那杯早已微凉的茶,吹了口气,抿了一口,“你说,我若是将你交出去,能从朝廷那里,换来多大的赏赐?”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威胁,也是最后的试探。
商砚辞缓缓抬起头,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你不能,因为我这里,有一个你无法拒绝的理由。”
“哦?”方敬堂的眉毛微微上挑,“说来听听。”
商砚辞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这句话,将是他此行最大的一场豪赌。他将抛出他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底牌。
“因为你女儿,”他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也是‘穿越者’。”
那三个字,如同三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方敬堂的神经上。
“啪!”
一声脆响,方敬堂手中的那只德化窑白瓷品茗杯,脱手而出,摔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碎成了无数片惨白的瓷片 。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商砚辞静静地看着方敬堂。他看到,这位一生运筹帷幄、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商业巨擘,脸上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一种名为“震惊”与“恐惧”的情绪,从裂痕中疯狂地涌出,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冷静与威严。
这不是简单的惊讶,这是一种世界观的彻底崩塌。
商砚辞知道,在这一瞬间,方敬堂的脑海里,他那建立在儒家伦理、商业逻辑和世俗理性之上的坚固世界,在这一刻,被一种超乎想象的、非理性的事实,撞得粉碎。
方敬堂的手指,开始在宽大的紫檀木扶手上,无意识地、急速地敲击着。那“笃笃”的声响,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那是他内心世界剧烈地震的余波。
许久,他才从那片思想的废墟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此话…… 当真?”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如假包换。”商砚辞平静地回答,“若非令爱主动与我相认,以我一介匠户之子的身份,又如何能攀上府上这棵大树?”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它以无可辩驳的逻辑,证实了那个荒诞不经的真相。
方敬堂不说话了。他缓缓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他终于明白,那柄刀上所展现出的、超越时代的技术,与女儿身上所展现出的、超越时代的认知,源于同一个地方。
他不再是这场博弈的掌控者。 从商砚辞说出那个秘密的瞬间起,他就被强行拉下了水,成为了一个身不由己的同谋。圣旨所代表的皇权威胁,在保护女儿这个更根本、更致命的威胁面前,变得不再重要。
因为,那个隐藏在宫中的“猎手”,不仅在猎杀商砚辞,也在猎杀他的女儿。
他们,已经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书房内的死寂,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最终,是方敬堂先打破了沉默。他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恢复了一位商界枭雄应有的冷静。只是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居高临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等、甚至带着一丝探寻的凝重。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代表着一种全新的立场。“我不会揭发你。但现在,你要告诉我,你能为我,或者说,为我们,带来什么?你这次单独拜访,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权力关系,在这一刻,彻底逆转。
商砚辞知道,时机到了。
“方伯父,”他适时地改变了称呼,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天下人都知道,北方归晋商,南方归徽商。 徽商内部,亦是由众多家族组成,各掌一方。 而方家,盘踞南翔镇,靠着棉纺织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
“这不过是人尽皆知的事。 ”方敬堂不动声色。
“没错。 但这也正是方家最大的优势,和最大的…… 瓶颈。 ”商砚辞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传统的纺织业,效率的提升已经达到了极限,极度依赖熟练工匠。 而我要给你的,是一个能将棉纺织生产效率,提升十倍、甚至数十倍的…… 怪物。 ”
说着,商砚辞从随身的褡裢里,取出了一卷早已画好的图纸。那图纸用的是最简单的炭笔,线条却精准而清晰,充满了现代工程制图的严谨与美感。
他将图纸在宽大的书案上缓缓展开。
一个由无数齿轮、锭子、曲柄和连杆构成的复杂机械结构,呈现在方敬堂面前。 那是一种与这个时代任何工具都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冰冷力量感的设计。
方敬堂的目光,被图纸上那精妙的、环环相扣的结构深深吸引。 他虽然不懂其中的机械原理,但他能从那复杂的联动设计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效率”的气息。
“它叫什么?”方敬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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