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多做解释,而是转向御座之侧,侍立着的一名身披金甲的御前侍卫。“敢请将军,借佩刀一用。”
那侍卫一愣,看向皇帝。朱祁镇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他点了点头。侍卫解下腰间那柄象征着荣誉与武力的御赐佩刀,递了过去。那是一柄好刀,百炼钢打造,寒光闪闪。
于谦没有自己动手,而是将那柄新刀递给了侍卫:“将军,请试之。”
侍卫接过新刀,只觉手腕一沉,那分量远超寻常制式兵刃,却又有一种奇特的平衡感。他看看自己那柄心爱的佩刀,又看看手中这柄貌不惊人的“黑铁”,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在皇帝与满朝文武的注视下,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持刀,猛然相击!
没有预想中金铁交鸣的巨响。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声音,不像是两柄刀在碰撞,更像是一根枯枝被生生折断。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柄代表着大明军工最高水准的御赐佩刀,竟如朽木般,从中应声而断!上半截刀身在空中打着旋,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当啷”一声,摔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之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又无比屈辱的哀鸣。
而那柄新刀,刀刃之上,毫发无伤。连一丝一毫的卷口都没有。
“嘶——”
整个奉天门广场,响起了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充满了敬畏与贪婪的浪潮。
队列中,大同总兵石亨等一众武将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呼吸变得粗重,那眼神,如同饿狼看到了最肥美的羔羊。文官们则面露惊骇,他们不懂兵器,但他们能看懂这无可辩驳的、碾压性的力量。
而王振,他那张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一丝真正的、无法掩饰的震惊与恐惧,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于谦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只是拿起那只玻璃小瓶,声音依旧沉稳:“此物,名为青霉素。陛下,边关将士,十之三四,非死于刀剑,而死于伤口溃烂。此药,可活死人,肉白骨,让无数忠勇之士,重返沙场。”
如果说刚才那断裂的钢刀,是对众人视觉的冲击,那么这瓶小小的药水,便是对他们灵魂的震撼。保存珍贵的、训练有素的士兵的生命,其战略意义,丝毫不亚于拥有一件神兵利器。
朝堂之上,彻底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汇成了嗡嗡的巨响。
王振的党羽们乱了阵脚,他们试图寻找新的攻击点。“此乃妖物!”“此技恐非我族类,必有后患!”之类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于谦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断裂的钢刀和那瓶神秘的药水,替他进行着最雄辩的辩护。
“肃静!”
朱祁镇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所有的嘈杂,瞬间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那张年轻的、阴晴不定的、属于天子的脸上。
朱祁镇的内心,此刻正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一方面,是那柄无坚不摧的钢刀和那瓶起死回生的神药所带来的、足以让他建立不世之功的巨大诱惑。拥有它们,他就能成为超越太祖、成祖的伟大君王!这是他梦寐以求的荣耀!
但另一方面,王振的毒液,依旧在他的血管里流淌。这份力量,来自于谦。它让于谦变得不可或得。它让于谦变得无比强大。一个如此强大的臣子,对君权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
他的目光,在丹墀之上来回游移。
从于谦那张刚直不阿、如山岳般屹立不动的脸上。
滑到王振那张卑微地跪伏在地、充满了“忠心”与“担忧”的脸上。
最后,落在了那半截静静地躺在金砖之上、闪烁着屈辱光芒的断刃之上。
整个朝堂,整个帝国,都在等待着他的裁决。
整个奉天门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半截断刀折射出的寒光,与玻璃瓶中澄澈液体泛出的微光,在晨曦中交织,刺痛了每一个人的眼睛。数百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锁在年轻天子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风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金口玉言。
朱祁镇的胸膛微微起伏,他目光深处那场天人交战几乎要溢出来。一边,是那柄斩断御赐军器的钢刀所代表的、足以横扫漠北的无上武备,是那瓶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药所象征的、保全万千将士生命的仁慈,是成就千古一帝霸业的绝佳基石,是诱惑他踏出王振阴影、独掌乾坤的致命吸引。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着戎装,手持这般神兵利器的大明雄师旌旗所指,瓦剌望风披靡,他朱祁镇的功绩将铭刻史册,远超父祖。
然而,另一边,翁父王振那带着温热湿气的耳语,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钻进他的脑海:“……拥兵自重……尾大不掉……于君权,大为不利啊!” 这话语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刚刚燃起的雄心之火,只剩下对权柄旁落的深深忌惮。他看向丹墀下跪伏的王振,那卑微的姿态是他熟悉的依赖;再看挺身而立的于谦,那份不卑不亢的刚直,此刻却显得如此刺眼,充满了不可控的威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从明朝开始的工业化请大家收藏:(m.zjsw.org)从明朝开始的工业化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