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镜的景象定格在一名年轻的暴风城士兵脸上。他头盔丢失，金发被血和汗黏在额前，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他徒劳地用盾牌护住身体，蜷缩在一段被炸塌的矮墙后。视线前方，一个巨大的钢铁之星履带阴影正迅速笼罩而来，履带缝隙间还挂着前一个牺牲者的残破铠甲碎片。士兵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映照着那无可阻挡、越来越近的、沾满血肉的冰冷钢铁。下一刻，冰镜剧烈震荡，画面被一片猩红和钢铁碾碎骨头的闷响所取代。
冰镜中的景象骤然破碎，化作无数锋利的冰晶碎片，在王庭中四散激射，叮当作响，最后化为冰雾消散。那临死前的恐惧与绝望，却如同实质的寒意，弥漫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达里安·莫格莱尼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腑，却无法驱散眼前那地狱景象带来的冲击。他紧握符文剑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灰色的眼眸深处，属于生者的愤怒火焰在冰冷的死亡之力包裹下剧烈燃烧。他曾是白银之手的圣骑士，守护无辜者的信念早已融入骨髓，即使如今身披死亡的甲胄，那烙印也未曾磨灭。他上前一步，玄黑的重靴踏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巫妖王陛下！钢铁部落的野蛮远超预计！联盟的防线在崩溃！他们需要增援！黑锋骑士团随时可以……”
“增援？”一个滑腻、冰冷，带着明显嘲弄意味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打断了达里安饱含愤怒的请命。克尔苏加德的身影从冰雾中缓缓飘出，腐朽的骨袍无风自动，颅骨中的魂火跳跃着，仿佛在无声地嗤笑。“莫格莱尼领主，你的‘骑士精神’是否被这冰冠的严寒冻结了思维？看看那些钢铁造物！看看那些被彻底碾压的凡人！”他枯骨般的手指指向冰镜消失的方向，尽管那里已空无一物。“血肉之躯，在绝对的钢铁与狂暴面前，脆弱得如同春日薄冰。联盟？部落？他们的溃败是注定的结局。我们宝贵的军团力量，为何要浪费在这种注定失败的泥潭里？”
达里安霍然转身，冰冷的死亡灵光在他周身升腾，符文剑“寂灭者”的剑刃上，幽蓝的符文如同被激怒般逐一亮起，散发出冻结灵魂的寒意。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危险：“克尔苏加德！你的舌头是否也像你的骨头一样腐朽？那些被碾碎的生命，是艾泽拉斯的壁垒！放任钢铁部落肆虐，整个东部王国都将化为焦土！届时，诺森德能独善其身？”
“焦土？”巫妖夸张地摊开枯骨双手，魂火闪烁，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悲悯，“哦，可怜的达里安，你依然在用生者狭隘的‘领土’概念思考。死亡面前，焦土与沃野有何区别？不过是亡灵大军的养分迟早不同罢了。”他飘近一步，腐朽的气息几乎要喷到达里安的面甲上，声音压低，却更加刺耳：“想想看，当联盟与部落的精锐被那些黑铁蛮子消耗殆尽，当东部王国遍布死亡的哀嚎……那才是天灾军团南下，收割生命，壮大自身，以绝对力量对抗真正威胁——虚空古神的最佳时机！我们的女王陛下，”他转向王座，颅骨微微低下，姿态恭敬，话语却充满蛊惑，“您的智慧远超我等。这些钢铁的野兽，看似强大，实则愚昧狂暴，他们的破坏力对古神低语的蔓延毫无警觉，甚至可能被其利用成为破坏艾泽拉斯秩序的绝佳工具！让他们去撕咬吧，让生者的世界在钢铁与火焰中哀嚎吧！这喧嚣与毁灭，恰恰是我们积蓄力量、洞察古神动向的完美帷幕！这才是真正的‘增援’，为最终的净化积蓄力量！”
“你这是在背叛盟约！背叛陛下守护艾泽拉斯的意志！”达里安的怒吼如同雷霆在王庭炸响。符文剑“锵”一声半出鞘，极致的寒冰与死亡之力混合成肉眼可见的苍白气旋缠绕剑身，王庭的温度瞬间暴跌，连翻涌的冰雾都仿佛被冻结。他灰色的眼眸死死锁定克尔苏加德颅骨中的魂火，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
“背叛？多么幼稚的指控。”克尔苏加德毫不畏惧，魂火反而更加炽亮，枯骨手指间萦绕着幽绿的奥术能量，随时准备应对攻击。“我侍奉女王陛下的意志，追求效率与力量。无谓的牺牲才是对盟约、对陛下力量的亵渎！我的提议，才是对盟约最有效的延续！让那些生者和钢铁野兽互相消耗，我们坐收渔利，壮大自身以对抗真正的虚空之敌！这才是智慧的选择！”
“够了。”
两个字，如同两柄无形的冰锤，重重砸在王庭的中心。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一切的绝对意志，瞬间将达里安的杀意和克尔苏加德翻腾的魂火强行压制下去。
凛雪的目光从争吵的两人身上移开，重新投向南方那片翻腾着血腥与钢铁气息的无形战场。王座扶手被她覆盖着冰晶的手指抓握着，细微的“咔嚓”声中，坚逾精钢的万年玄冰竟被捏出了几道细微的裂痕。三重压力如同无形的绞索，时刻勒紧她的意志：统御脚下这亿万躁动不安、渴望毁灭与灵魂的亡灵；抵御无孔不入、时刻试图侵蚀她心智的虚空古神低语；维系那脆弱如冰面、建立在共同恐惧之上的《凛冬盟约》。每一个决策，都牵动着无数生死，都关乎艾泽拉斯未来的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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