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悲怆之中，一股冰冷彻骨、带着无尽恶毒和某种令人作呕的满足感的意念，如同深海中无声潜行的庞然巨兽，悄然滑过他敏锐的感知边缘。这意念并非来自垂死挣扎的阿古斯核心，而是来自……艾泽拉斯的方向！它如同深渊本身发出的狞笑，一闪而逝，却精准地冻结了伯瓦尔全身的血液，让他的骨髓都为之颤栗。那是一种纯粹的、对痛苦和混乱的贪婪享受，一种等待盛宴开席的残忍期待。
恩佐斯！这万古的梦魇！它一直在窥视！它精准地感知到了星魂的痛苦哀鸣，感知到了萨格拉斯之剑撕裂出的那道巨大的、通往艾泽拉斯核心的“门户”，感知到了……联军在阿古斯惨胜后那瞬间的虚弱与心灵的空隙！一股冰冷粘稠的恶意，如同最污秽的触手，隔着遥远的星域，缠绕上了伯瓦尔的心神。那恶意中传递的信息清晰无比：舞台已经搭好，演员已经疲惫，属于它的疯狂戏剧，即将上演。伯瓦尔几乎能“听”到那来自无底深海、亿万张扭曲口器共同发出的、无声的、充满嘲弄的满足叹息。
当伯瓦尔抱着凛雪，如同破麻袋般从剧烈波动、最终崩溃的传送门中跌落在阿古斯外层相对“稳定”的、布满焦痕和碎石的荒芜大地上时，迎接他们的并非劫后余生的欢呼，更非胜利的凯歌。
这里的气氛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残余的联军战士们，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残兵败将。他们个个带伤，铠甲破碎，法袍褴褛，脸上写满了极致的疲惫、麻木，以及深入骨髓的创伤。许多人呆滞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还未从失去并肩战友的巨大悲痛和对弗丁最后那惊天牺牲的极致震惊中回过神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重伤者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能量武器过载冷却时发出的“嘶嘶”声，以及远处空间持续崩塌传来的沉闷轰鸣在空旷中回荡，更添悲凉。空气中残留着邪能的硫磺味、鲜血的腥甜和烧焦皮肉的恶臭。偶尔有压抑的啜泣声传来，又迅速被沉重的死寂吞没。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她引以为傲的法师袍沾满灰尘和血污，魔力透支让她脸色苍白如纸，依靠着法杖才能勉强站立，一向冷静的蓝色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和难以掩饰的惊惶。安度因·乌瑞恩，年轻的国王脸上沾着烟灰和血渍，明亮的眼眸此刻充满了血丝和沉重的悲伤，他紧握着父亲留下的佩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先知维伦，这位历经沧桑的德莱尼长者，紧闭着双眼，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在向圣光祈祷，又似乎在哀悼逝去的勇士，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泪水无声地滑落。蓝龙之王卡雷苟斯，他庞大的龙躯上布满了灼烧和撕裂的伤口，龙鳞黯淡无光，巨大的头颅低垂，龙息微弱，琥珀色的龙眼中充满了疲惫和深沉的哀伤……所有领袖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惊疑和一丝不祥的预感，聚焦在伯瓦尔怀中那具毫无生气的冰蓝色身影上。
凛雪的头盔歪斜了一些，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冰蓝色的本源能量液依旧残留在她苍白的嘴角，像一道凄冷的泪痕。她双眼紧闭，长长的冰蓝色睫毛覆盖着眼睑，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华丽的冰甲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纹，失去了往日的幽蓝光泽，变得晦暗。
“她……？” 安度因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年轻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担忧和一种近乎信仰崩塌的茫然。他无法想象，那个如同诺森德冰川般强大坚韧的存在，会变成眼前这副模样。吉安娜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恐惧。维伦停止了祈祷，睁开眼，深邃的目光中充满了忧虑。卡雷苟斯发出一声低沉而悲悯的龙吟。
伯瓦尔没有回答。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将凛雪放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置一件稀世珍宝，让她冰冷的背脊依靠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巨大冰冷岩石上。他单膝跪在她面前，覆盖着厚重板甲的手掌，带着一种与他狰狞外形完全不符的沉重与……近乎绝望的温柔，轻轻拂过凛雪冰冷头盔的边缘，拭去一丝凝结的血污。他抬起头，那隐藏在恐怖死亡骑士头盔下的目光，如同受伤孤狼般扫过一张张疲惫、悲戚、惊疑不定的面孔。那目光最终死死定格在遥远星空中，艾泽拉斯所在的方向。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结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不祥的寒意和沉重的铁锈味，敲打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阿古斯……陨落了。” 他顿了顿，仿佛要将涌上喉头的血腥味和翻腾的悲痛强行压下，那停顿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沉重，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胸口。他深吸一口气，那吸气的嘶嘶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但真正的黑暗……才刚刚苏醒。”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虚空的冰冷锐利，如同寒冰之刃刺破沉默，“恩佐斯……它在笑！它在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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