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7.15 清晨05:00 郊区废弃工厂 地面厂区
晨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裹着山林的湿冷潮气，钻进领口袖口，刺得皮肤发紧。我扶着锈迹斑斑的铁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强殖装甲的能量值在全息界面上跳动着刺眼的“6”，后背伤口的灼痛感透过装甲残余的防护层，像针一样扎进肉里。
罗辑踉跄着走进厂区阴影，背影佝偻，像只被抽走所有力气的困兽。我回头扫过身后的山林，晨雾将县道彻底吞没，卫星扫描的红色预警已经消失，但那股被窥视的寒意却没散去——智子的眼睛，说不定正透过这浓雾，死死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待在立柱旁，别碰任何金属构件。”我咬着牙，强撑着转身走向厂区中央，每一步都伴随着装甲关节的轻微嗡鸣，“我去启动升降梯，敢乱逛，死了别怪我没提醒。”
罗辑没应声，只是靠着冰冷的钢铁立柱滑坐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烟盒。晨光刚爬过工厂断壁，斜斜的光线切开尘埃，照亮满地扭曲的钢筋、残破的齿轮，还有几台趴伏在角落的机床，锈蚀的外壳上爬满藤蔓，像极了濒死巨兽的骸骨。机油与铁锈的刺鼻气味钻进鼻腔，远处山涧传来几声鸟鸣，衬得这片废弃厂区愈发死寂。
我蹲下身，手指按在地面一块不起眼的钢板上，装甲的识别系统瞬间激活，钢板边缘泛起淡蓝色的光芒，伴随着“吱呀”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向两侧裂开，露出下方黑漆漆的洞口，微弱的白光从洞口溢出，是地下堡垒的应急照明。
“下来，小心梯阶打滑。”我站在洞口边缘，朝着罗辑的方向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
罗辑抬起头，眼神茫然，像是还没从午夜的追杀和末日的真相里回过神。他扶着立柱慢慢起身，踉跄着走向洞口，梯阶上的露水让金属表面滑得很，他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像是在确认脚下的真实。
密闭通道里的冷空气裹着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升降梯启动时的嗡鸣在狭窄空间里回荡，震得耳膜发疼。我靠在梯壁上，指尖在全息界面上飞快滑动，调出地下堡垒的防御状态：三道红外预警正常，信号屏蔽器功率拉满，生活区和科研区的人员都在各自岗位，暂时没有异常。
“这里真能挡住卫星？”罗辑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五十米地下，双层合金加固，信号屏蔽半径十公里。”我头也没抬，注意力全在界面上的能量波动曲线，“三道红外预警，一公里外有人靠近，这里能第一时间察觉。但别指望万无一失，智子能穿透任何屏障，我们能躲的，只有人类的眼睛。”
升降梯停下，金属门自动滑开，明亮的走廊映入眼帘，两侧门牌清晰——“物资储备室”“科研实验室”“生活区”。几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迎面走来，是负责早班巡逻的护卫队成员，看到我时恭敬地颔首：“季哥。”目光落在罗辑身上时，好奇里藏着警惕，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在猜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是谁。
“指挥室在尽头。”我率先迈步，脚步刻意放轻，装甲的静音模式已经开启，“里面有你需要的所有真相，还有你暂时逃不掉的现实。”
罗辑跟在我身后，脚步声沉重，我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迷茫与抗拒，就像当初刚穿越过来，得知自己身处三体危机初期时的我一样——谁愿意相信，自己安稳的人生，突然就被按下了末日倒计时的开关。
2007.7.15 上午08:30 地下堡垒 指挥室隔间
指挥室里很安静，只有全息投影仪运转的轻微嗡鸣。我将隔间的隔音屏障升起，淡蓝色的光膜将我们与外面的忙碌隔绝开来，赵磊和陈明他们正在调试预警系统，偶尔传来几句低声交谈，模糊地飘进隔间。
全息投影仪射出的蓝光在空气中铺开，半人马座α星系的三颗恒星在眼前缓缓旋转，轨迹混乱得令人心悸，那颗孕育了三体文明的行星，像颗脆弱的尘埃，在三颗恒星的引力撕扯中艰难求生。我盯着画面，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三体文明就在这里挣扎了亿万年，三颗恒星的引力让他们没有稳定轨道，极寒极热交替，文明毁灭了七次，又重生了七次。他们比任何人都懂，什么叫生存。”
罗辑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指尖攥得发白，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出深深的褶皱。我切换画面，淡灰色的三体人出现在屏幕上，他们没有表情，思维透明，在金属城市里忙碌着，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极致的生存渴望。“四百年前，他们截获了地球的无线电信号，太阳系的稳定轨道，成了他们的猎物。现在，他们的探测器‘水滴’正以光速百分之十的速度赶来，2009年1月抵达，人类舰队在它面前，和纸糊的没区别。”
画面放大，那枚光滑如镜面的水滴悬浮在宇宙中，银灰色的表面没有任何瑕疵，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强相互作用力材料，钢铁百亿倍的强度，人类的核弹、粒子炮，连划痕都留不下。末日之战，不是战争，是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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