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顺藤摸瓜,釜底抽薪
夜色深沉,城南的火光与骚动渐渐平息,只余下焦糊气味弥漫在空气中。馆驿书房内,烛火将三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林薇指尖轻轻点着那本刚从灶台暗格取出的、尚带余温的账簿,目光锁定在“盈丰号”与那个刺眼的“张”字上。油灯的光晕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跳跃,映出一片冷冽的决断。
“盈丰号……”她低声重复,抬眼看向程英,“我要知道这个商号的所有底细。明面上的东家,暗地里的靠山,资金往来,货物渠道,尤其是在河北道的活动,越快越好。”
“属下明白!”程英抱拳,眼中精光闪烁,“已派人去查,天亮前必有初步消息。”
李瑾眉头紧锁,压抑着怒火:“张启明!果然是他!我们立刻拿下他!”
“殿下,稍安勿躁。”林薇摇头,声音沉稳如山,“张启明是封疆大吏,无有铁证,动他反受其制。这本私账,只能证明永丰仓的粮食流向与盈丰号有关,关联到‘张’姓官员,却无法直接钉死就是张启明本人指使。他完全可以推脱是下属或族人瞒着他所为。”
她拿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眼神锐利如鹰隼,“我们要的,不是打草惊蛇,而是顺藤摸瓜,连同他背后的整张网络,连根拔起!盈丰号,就是那根最重要的藤蔓。”
李瑾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杀意,点了点头:“薇儿所言极是。是本王心急了。”
后半夜,程英带着一身露水归来,消息接踵而至。
“殿下,查清了!”程英语气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盈丰号表面是洛阳一家经营多年的粮行,规模中等,并不起眼。但其实际掌控者,经多方查证,与河南府长史,也就是张启明的妻弟,往来极其密切!资金流水庞大,远超其明面生意所需。而且,近三年,盈丰号在河北道沿线,特别是幽州、妫州等地,开设了数家分号,生意扩张极快,但其粮食来源在账面上却模糊不清。”
“果然如此!”林薇与李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这就对上了。”林薇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手指划过从洛阳到河北道的路线,“粮食从永丰仓等官仓被系统性地盗出,通过盈丰号这个精心设置的白手套,转运至缺粮或粮价更高的河北道,甚至可能出关销往塞外部落,牟取暴利。所得巨额钱财,再通过复杂的钱庄、地下钱渠洗白,最终流入幕后之人的口袋。张启明,恐怕也只是一枚比较重要,但并非唯一的棋子。”
李瑾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案几上:“蛀空国库,资敌肥私!此等行径,与叛国何异!”
“所以,我们更不能打草惊蛇。”林薇目光沉静,思路清晰,“程英,两件事,必须立刻去办,而且要快、要隐秘!”
“请殿下吩咐!”
“第一,加派人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盯死盈丰号在洛阳的总号以及其所有仓库、码头货栈。记录所有进出人员、车辆、船只,特别是夜间活动。我要知道他们每一粒粮食的动向!”
“第二,”林薇语气加重,“挑选最精明强干、身手好的弟兄,持我手令,即刻出发,秘密前往河北道,重点查幽州、妫州的盈丰号分号!弄清楚他们的粮食最终卖给了谁,交易对象是边军、本地豪强,还是……塞外部落!务必想办法拿到确凿的交易凭证、契约副本!注意安全,若有不对,立即撤回,保全自身为要!”
“是!属下亲自挑选人手,安排河北道之行!”程英领命,毫不拖沓,转身便融入夜色之中。
接下来的两日,洛阳城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已是暗流汹涌。
张启明称病,不再露面府衙,一切政务交由长史处理,显然是得到了风声,采取了龟缩策略。盈丰号也仿佛瞬间进入了蛰伏期,大门半掩,生意清淡,连运货的车辆都少见了许多。
然而,林薇布下的网,正在无声地收紧。
派往河北道的密探,利用飞鸽传回第一条消息:确认盈丰号在幽州的分号,近半年有数批大宗粮食交易,收购方是一些背景复杂的边贸商队,其首领与突厥部落贵族交往甚密。密探已设法接触到一名内部管事,正在尝试获取更具体的交易记录。
与此同时,对盈丰号洛阳总号的监视也有了重大发现。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盈丰号的掌柜竟秘密乘轿,绕了数个圈子,最终潜入了一处偏僻的宅院。程英的人冒险靠近,隐约听到了里面传来压低的争执声,其中有“……最后一船……必须运走……”、“……清理干净……沉河……痕迹……”等只言片语。
“他们想销毁证据!断尾求生!”李瑾得到程英汇报后,豁然起身,眼中寒光迸射。
“是想弃车保帅了。”林薇眼神冰冷如霜,“看来,张启明或者说他背后的人,已经决定放弃盈丰号这颗棋子。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拿下盈丰号的核心账册,截住那艘可能载有最后一批罪证乃至其他违禁物的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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