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日之后了。
祖母已经停灵。
再往后，便是一日日的困境。也再没有心思去想起祖母了。
原来……是祖母用自己的命换的她的命。
是祖母……
温青梧赶紧自己的心就像被压住了一般难受。她从不知，祖母竟然为自己做了那么多。
甚至连性命都搭上了。
“重生之术需要肉身之处和生魂之处同时做法。我是死期到了，也就是鬼魂。你是死期未到，她都算到了你的横死，想来你祖母巫术也是极为厉害的。你是生魂，在我这身子上亦是刚刚能活下去。”人影说道。
良久，温青梧总算是能从回忆之中抽身而出。她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今日却无法不去想以前。
“所以……你花尽心思，重生的也只是我，你有什么好处？”温青梧站直了身子，看着人影开口问道。
“你是生了。但我的身子也因为你得以生存。”人影说着，抬起了手，看着自己逐虚无的身子，“若是肉身不在。我便只能在这天地间湮灭。”
“因我，你得以存在？”温青梧有些不明白，开口询问道，说着又觉得似乎不对，换了种说法，“因你，我得以存在？”
“是我们互相彼此依存。”人影缓缓开口，“我的魂魄一旦全部归于地府，这肉身就会腐败。不论你在不在我身上。”
魂魄和肉身是共生关系。
“所以说，你一旦消失，这个身体也会腐败？”温青梧开口问道，目光扫过人影虚无的身子，又抬着手看向自己的身体。摸了摸。软滑的肌肤细腻白嫩。
摸在手里的触感真实极了。
“对。但同样的，若是你死了。那我的魂魄也不能残留了。”人影回道。
温青梧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摸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人影，“可是你这样的话，就算是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若只是那一抹残魂留下了，温青梧不知，她能做什么。
什么都不能做罢。
人影看着温青梧，缓缓抬起手。一扬起。
烛光倏忽熄灭。
屋子里突然黑下来的瞬间，下一瞬温青梧就感觉自己的脖子划过一个尖刺一般的感觉。
等她还未真切的感觉到，烛光复而亮起。
温青梧这才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她摸向脖子，什么都没有。但就是真切的痛意。
“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呢？”耳边传来声音，近在咫尺。
若不是温青梧知晓自己无法感觉到她的气息，自己都有一种她的气息喷到了她耳边的错觉。
纵然感觉不到气息，但那声音还是让温青梧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微微倾开了身子，转头看着从自己身后走出来的人影，“我还以为你什么都做不了呢。”
“生前我可是巫，能转死为生。死后自然也不好是普通的鬼。”人影从温青梧身边走了出来，嘴中继续道，“且这大内可是天子之所，龙气所聚之地。我在那水里头困了这么多年，要我是真的鬼，都快修成水鬼了。”
人影说着，摊开手，一转，手上隐隐冒出金色的气息。
温青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上的气息。
“这些东西都是你似乎修习的吗？”温青梧从不知，原来人死后还能得意生存下去。
以另一种形式。
“自然不是。”人影道，“我不过死两年余，就算是天赋异禀也不能如此。”
说着，她转头看向温青梧，“大多都是生前学的。比如我的身手。”
“你的身手？”温青梧皱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说，你这身子以前习武的底子都被你带走了？”
“对啊。”人影也坦然，直接道，“用得着的我都带走了，用不着的，我都给你留下了。”
“比如琴技？”温青梧反问道。
人影点点头，“对。”她即使使用巫觋之术，练出来的也不能让自己成形。而琴技是需要十指拨弄琴弦弹出声音的。
“怪不得……”温青梧喃喃，怪不得，她本身是想要学武的。明明都听九牧说了原身的几乎是武术登峰造极的，大概对上司沐也不在话下的。
到了自己身上，不仅一点儿没感觉到，甚至自己想要从头练都练不了。
她说呢，下定决心练武的时候，留吉教了那么久，就是无法练成。
而且身子就真的跟一般女子的身体无二。
甚至更弱。
“怪不得什么？”人影问道。
温青梧不问反答，“那司沐呢？你为了他又留下了什么？”
她说呢，自己不论怎么跟司沐说，说得有多清楚，这人就是死也不放过自己。还那么斩钉截铁地问她了不了解自己……
说得她真还就有那么一瞬的时间怀疑自己，自己会不会真的就是他口里头说得那个人？想过那多出来的一段记忆会不会是虚妄。
想过自己除了前世还有前前世。只不过自己遗忘了罢了。
幸好最后多亏了自己心智坚定，很快按住了这些念头。
“留下了让他记得我的细枝末节。”人影说道，不知想到什么，好整以暇地看着温青梧，“所以他会将你看成我。因为你的身上无处没有我的气息。”
“哪些气息？”温青梧严肃地看着人影，心里盘算着自己能不能改掉。
似乎看出了温青梧的想法，人影无所谓地道，“别想了，你改不了的。举手投足间，一颦一簇，笑的时候眼睛弯起的幅度，跨出的步子和发呆的模样。”
“不然你以为凭你自己为何能这么快适应我女子的身体还不被人发现么？”
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虽然从里到外她都俨然是一个十足的男儿。可是一来之后，他说话的语气，端着身子的模样，行礼的姿势……她本以为是按着自己的记忆里来的。
从不曾想过自己为何那么容易就操纵起了这具身体。
原来……
“那你为何要留下这些……给司沐？”温青梧不确定地询问道。
人影点了点头，“一步是为了他。我不怕死亡，也不怕被遗忘。但我怕被司轻如遗忘。”人影说着，走向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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