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洞穴入口,刺目的夕阳金辉让傅坤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身后那吞噬光线的方块深渊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而眼前这片被晚霞染成橘红色的像素沙滩和波光粼粼的海面,则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幻平静感。
“呼……”傅坤泽长长地,实实在在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肺里残留的洞穴硫磺味和死亡气息全部排空。他活动了一下刚刚重铸完毕、还有些许僵硬感的脖颈和肩膀,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虽然【人间清醒】让他在碎肉状态也依稀看到了结局,但真正恢复意识,拥有完整的身体掌控感,还是让他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不仅仅是肉体,更是精神上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早就烂得不成样子,沾满了干涸发黑的血污,泥土方块粉尘以及苦力怕爆炸残留的焦痕和硫磺渍,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混合怪味。活脱脱一个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的乞丐。
肩膀上的小陈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那身帅气的黑色皮质小马甲被爆炸冲击波撕裂了好几处,边缘焦黑卷曲。
油亮的黑色短毛也沾满了灰尘和碎屑,显得有些凌乱。最显眼的是,她那标志性的黑色眼罩不见了踪影,露出了右眼——一个深邃、空洞的眼眶,边缘皮肤光滑,没有血迹,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缺失感。她左眼的红宝石光芒也显得有些黯淡,小小的身体微微蜷缩着,透着一种无声的疲惫。
“啧,真够狼狈的。”傅坤泽自嘲地扯了扯身上破烂的布条,随即咧开一个略显疲惫但依旧带着疯劲的笑容,“不过,值了!走走走,回家!洗澡!换衣服!今天不忙了,好好休息下。”他拍了拍小陈的后背,动作放得很轻。
小陈微微动了动,红宝石左眼看向他,轻轻“吱”了一声,算是回应。她将仅剩下的一个金苹果交回给船长,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抓紧了他的衣领。
傅坤泽扛着依旧寒光流转、分毫无损的渔获,迈开大步朝着停泊在浅水区的疯狂冒险号走去。夕阳将他和肩上小老鼠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棱角分明的沙黄色方块上。
重新回到疯狂冒险号傅坤泽感到格外安心。船长室,“终于回来了!”傅坤泽把渔获随意靠在门边,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三两下扯掉身上那堆破烂布条,露出精瘦但线条分明的身子。他将渔获放下后,便来到了船上的浴室。说是浴室其实也是半杂物间,里放满了交易而来的各种杂物。东西太杂,他不想放在仓库,而且仓库的环境还很差。
虽然在海上,但淡水并不稀有,打捞海上的杂物总能捞到密封完好淡水,交流模块也有大量的玩家在卖。他从一装满水的大木桶里舀起一瓢水,从头浇下。
冰凉的水流冲刷着血污,带来一阵激灵的舒爽。“爽!”他怪叫一声,开始用力搓洗身体,动作大开大合,水花四溅,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仿佛要把洞穴里所有的晦气都洗掉。
另一边,小陈也开始了自己的清洁。她灵巧地从傅坤泽肩上跳下,落在桌子上。那里有一个傅坤泽特意为她准备的只有茶杯大小的精致小木盆,里面盛着浅浅一层清水。
她先是小心地脱下了那件破损的黑色小马甲,叠好放在一旁。然后,她蹲在小木盆边,用两只小小的前爪掬起清水,仔细地、一丝不苟地清洗着自己油亮的黑色短毛。
从头顶到后背,再到四肢和尾巴,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认真。清水很快变得浑浊,她也不在意,继续清洗。尤其重点清洗了右眼空洞的眼眶周围,用沾水的爪子轻轻擦拭边缘。
洗完后,她用力甩动身体,细密的水珠在夕阳斜照进舷窗的光线下四散飞溅。接着,她开始用爪子仔细梳理毛发,让它们恢复原本的光泽和平顺。那空洞的右眼眶在梳理干净的毛发衬托下,显得更加醒目。
傅坤泽已经擦干身体,换上一条大花裤衩。他走到桌边,看着正在梳理毛发的小陈,目光在她空洞的右眼眶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多说什么。
“给,先凑合。”他随手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小块柔软的、深灰色的绒布,又找出小刀,“唰”地一下从自己新衣服上割下一条细长的布条。
他拿起绒布,比划了一下大小,然后灵巧地用布条将它缠绕,固定,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比原来那个小很多也朴素很多的眼罩。他轻轻递到小陈面前。
小陈停下梳理,红宝石左眼看了看那简陋的新眼罩,又抬头看了看傅坤泽。她伸出小爪子,接了过来。
没有道谢,只是用爪子灵活地将布条在自己脑袋上绕了几圈,在脑后打了个结,将那只空洞的眼眶重新遮掩起来。
虽然简陋,但那份缺失感被掩去,她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冷峻模样。其实,她有更好的备用眼罩,但她觉得这样也不错。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傅坤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回到船长室身体向后倒去,陷进不算柔软的床铺里,小陈回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激烈的战斗、精彩的冒险、重铸的痛苦、丰厚的收获……一切都暂时远去。在这艘由骸骨、朽木、鳞片和疯狂构成的幽灵船上,在这间船长室里,只有劫后余生的宁静与疲惫。
角落里,那把流淌着银白水光的渔获,默默见证着这短暂的休憩。而在床的对面墙上,那道通往【光锥生成间】的门,在阴影中静默着,等待着它的主人恢复精力后,去探索其中关于记忆与时间的秘密。但此刻,休息才是唯一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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