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园长。”赵一多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沙哑慵懒,甚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大晚上的。”
“不回家敷面膜。”
“跑我这老破小……”
“玩角色扮演?”
“还……”
他目光扫过裴星若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落在那个荆棘缠绕的红色火漆印上。
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自带道具?”
“敬业。”
“佩服。”
裴星若的呼吸微微一滞。
握着文件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她看着眼前这个油盐不进、插科打诨的男人。
看着他脚上那双快要散架的人字拖。
看着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还沾着一点苹果汁的灰色T恤。
看着他身后那个简陋破旧、充满泡面味和机油味的小屋。
还有地板上那个摆弄着破飞行棋、一脸懵懂的小女孩……
巨大的荒谬感和撕裂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冥王?
那个令全球暗网闻风丧胆、在“黑森林”事件中单枪匹马屠灭了整个“血狼”佣兵团、最后携带“潘多拉”绝密样本消失无踪的SSS级危险人物?
就这?
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咸鱼奶爸德行?!
“我没空跟你废话!”裴星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尖利,“赵一多!”
“十年前!”
“东欧!”
“黑森林!”
“‘潘多拉’!”
她的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向赵一多!
“那个样本!”
“那个孩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偷走的‘潘多拉’……”
她的冰眸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赵小满!
“……是不是用在了她身上?!”
最后一句质问!
如同惊雷!
在狭小的楼道里轰然炸响!
赵小满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利声音吓了一跳!
手里的破骰子“啪嗒”掉在棋盘上。
她小脸茫然地看着门口那个气势汹汹、漂亮得吓人、眼神却冷得像冰的园长阿姨。
又看看挡在门口、背影突然变得有些僵硬的爸比。
小嘴一瘪。
大大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爸比……”
“冻带鱼阿姨……好可怕……”
“她……她凶满崽……”
“呜……”
细小的、带着委屈和害怕的呜咽声,像小猫一样响起。
赵一多背对着女儿。
没回头。
但他宽阔的后背,在听到那细小的呜咽声时,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瞬。
像一张瞬间拉满的硬弓!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回头。
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遮挡地,落在了裴星若脸上。
那眼神。
不再是慵懒。
不再是戏谑。
不再是咸鱼。
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
沉寂。
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压抑、最黑暗的海面。
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漩涡!
“裴星若。”
赵一多开口。
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铅块,砸在裴星若的心上。
“你……”
“吓着我闺女了。”
简单的六个字。
没有怒吼。
没有威胁。
甚至没什么情绪起伏。
却让裴星若周身那强大的冰冷气场,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缝!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被史前凶兽盯上的致命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她的天灵盖!
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高跟鞋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赵一多不再看她。
他转过身。
弯下腰。
用与那冰冷眼神截然相反的、近乎笨拙的温柔,把地上快哭出来的赵小满抱了起来。
小丫头立刻像找到依靠的小树袋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颈窝里。
“爸比……怕……”
“不怕。”赵一多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声音低沉温和,“冻带鱼阿姨……”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嗓门大。”
“天生的。”
“改不了。”
“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乖。”
“爹带你下棋。”
“这次……”
他抱着赵小满,走回凉席边坐下。
“爹不让着你。”
“保证……”
他把女儿放到凉席上,拿起那个破骰子,塞进她的小手里。
“……把你的小飞机……”
“轰得渣都不剩。”
赵小满吸了吸小鼻子,大眼睛里还含着泪花,但被赵一多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真的?”
“爸比不许骗人!”
“骗人是小狗!”
“嗯,小狗。”赵一多随口应着,拿起自己的红塑料飞机,摆回起点。
整个过程。
行云流水。
旁若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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