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门被无声推开,冬夜的凛冽寒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入这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充斥着血腥、药味与疲惫的空间。灯笼昏黄的光晕勾勒出一个高大沉凝的身影。玄色凤纹常服,金线在光影下流淌着冷硬的暗芒。九凤衔珠冠的珠玉低垂,在额前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太后大半神情,只余下紧抿的、线条冷硬如石刻的唇,以及那双穿透阴影、如同千年寒潭般深不见底的凤眸。
她身后,是屏息垂首、如同泥塑木雕的宫女太监,黑压压一片,将殿门外的光堵得严严实实。殿内的灯火似乎都在这玄色身影踏入的瞬间黯淡了几分,空气凝滞如铅。
孟云卿挺直了几乎脱力的脊背,迎上前去,敛衽为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与一丝刻意维持的平静:“臣媳参见母后。” 林绾绾紧随其后,红肿着眼睛,声音哽咽:“臣妇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没有立刻叫起。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越过孟云卿的肩膀,精准地落在床榻之上。那里,赵言静静地躺着,脸色惨白如金纸,呼吸微弱,但已不再是濒死的急促。最刺目的,是他裸露在锦被外的那条左臂——从肩头直至指尖,覆盖着一层暗沉、厚重、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外壳”!非金非木,线条虬结刚硬,如同最上等的青铜古器,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非人的生命感。手臂下方,床褥被之前渗出的熔液灼烧出大片焦黑的痕迹。
太后的瞳孔,在触及那条异化之臂的刹那,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暗流汹涌而过——惊愕?审视?一丝难以捕捉的…炽热?最终,这一切都归于深不可测的平静。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瘫软在地、被医官围着施救的孙院正;浑身浴血、气息粗重、强撑着侍立的顾千帆与黄鹄;满面煤灰、惊魂未定的陈墨;以及满地的狼藉——碎裂的药碗、凝固的血迹、散落的金针、被高温灼焦的帷幔…
死寂。只有铜壶滴漏单调的“滴答”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良久,太后低沉而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哀家…来迟了。” 短短四字,却重逾千钧。是陈述?是质问?抑或是…某种宣告?
孟云卿心头猛地一紧。她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声音平稳:“母后心系言郎,深夜亲临,臣媳感激涕零。万幸…孙院正妙手回春,言郎性命已无大碍。”她刻意强调了“性命无碍”,将那条无法解释的异臂暂且压下。
太后终于抬步,玄色的凤履踩过冰冷的地砖,走向床榻。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威压。宫女太监们如同分开的潮水,无声地退至殿门两侧。
林绾绾下意识地想挡在丈夫身前,却被孟云卿一个极轻微的眼神制止。两人只能垂首退开一步,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太后在床榻前站定。她微微俯身,玄色的衣袍垂落,几乎触到地面。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条暗金色的异化手臂上。这一次,看得更加仔细,更加专注。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解剖般的审视。她甚至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保养得宜、却依旧能看出岁月风霜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节分明。此刻,这只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缓缓地、轻轻地抚上了那条冰冷的、金属般的手臂。
触手坚硬!冰冷!如同抚过深埋地底千年的青铜!那绝非血肉的触感!
孟云卿和林绾绾的呼吸瞬间屏住!顾千帆按在刀柄上的手骤然收紧!
太后的指尖,在那暗沉的、虬结的金属纹路上缓缓移动。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指尖感受着那非自然的坚硬轮廓,感受着那皮肤下似乎蛰伏着的、微弱却依旧存在的脉动——那是被禁锢的矿核之力在金属“牢笼”中不甘的低语。
寝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太后的手,盯着她的表情。
太后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指尖触碰到臂弯内侧某个微微凸起、仿佛能量节点的位置时,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那涟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的指尖在那里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收回。玄色的广袖垂落,遮住了那只刚刚触碰过非人之物的手。
“哀家的儿子,” 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波澜,目光终于从那条手臂移开,落在赵言惨白而安睡的脸上,“受苦了。”
她直起身,转向孟云卿和林绾绾,那深潭般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你们,也受苦了。”
这看似关怀的话语,在经历了方才那无声的、令人心悸的触碰之后,却显得格外冰冷,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臣媳(臣妇)不敢。” 孟云卿和林绾绾连忙垂首应道,后背已渗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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