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府的混乱在破晓时分被强行镇压。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光刺破冬夜的厚重帷幕,撕裂的朱漆仪门、坍塌的假山、焦黑的断壁残垣,都如同被剥去伪装的伤口,赤裸裸地暴露在汴京权贵的视线之下。肃政司与皇城司的残兵败将,在太后冰冷如实质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被驱赶的羔羊,麻木地清理着战场。一具具焦糊、扭曲、或支离破碎的尸体被草席卷起,拖拽过碎裂的金砖地,留下暗红发黑、蜿蜒如蛇的污迹。空气里弥漫的浓重血腥、焦臭与冰魄散残留的刺骨寒气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太后并未回宫。
那乘玄色凤辇,如同磐石般依旧停驻在残破的仪门外。辇上垂下的明黄帘幕纹丝不动,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唯有辇旁侍立的几个老太监,如同泥塑木雕,垂手肃立,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冯迁和曹彬,这两位昨夜还统领重兵的实权人物,此刻如同两滩烂泥,瘫跪在冰冷的石阶下。官袍被冷汗、血污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筛糠般抖动的轮廓。他们额头死死抵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每一次细微的喘息都带着濒死的颤音。恐惧已深入骨髓,让他们连求饶的话语都哽在喉头,只剩下无意识的、破碎的呜咽。
“轰隆隆——”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整齐划一,带着金属甲叶摩擦的冰冷铿锵,踏碎了死寂的黎明。一支与昨夜溃兵截然不同的队伍开入王府。黑沉沉的铁甲覆盖全身,连面目都隐藏在覆面盔下,只露出两道毫无感情、如同冰锥的目光。他们手持丈余长的陌刀,刀锋在晨光下流淌着凝滞的寒光,步履沉稳,如同移动的铁壁。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压过了血腥,让空气都为之冻结。这是拱卫宫禁最核心的力量——铁鹞子!太后真正的爪牙!
铁鹞子无声地接管了王府内外所有要害,冰冷的陌刀指向每一个角落,包括那些昨夜被悬赏吸引来、此刻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亡命徒。所有无关人等,无论是王府仆役还是侥幸未死的“绩效猎人”,都被粗暴地驱赶、集中看押,如同待宰的牲畜。
凤辇的帘幕终于被一只枯瘦、带着硕大祖母绿戒指的手掀起一角。
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凿进每个人的耳膜:
“传哀家懿旨。”
“肃政司指挥使冯迁、皇城司副都知曹彬,御前失仪,护驾不力,致使仁王惊厥,府邸损毁,罪不容诛。”冰冷的字句,宣判着命运,“念其旧日微功,着即褫夺一切官职、勋爵,锁拿下狱,交大理寺严加议处。家产抄没,亲族流三千里,遇赦不赦!”
“轰!”仿佛一道无形的霹雳在冯迁和曹彬头顶炸开!两人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死蛇。褫夺!下狱!抄家!流放!遇赦不赦!这是最彻底的清算!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终结!他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便被两名铁鹞子如同拖死狗般粗暴地架起,拖向王府外未知的黑暗。
太后的目光透过帘幕缝隙,扫过那些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溃兵和亡命徒。
“昨夜所有擅闯王府、惊扰王驾者,”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无论官民,无论缘由,皆以‘谋逆胁从’论处。验明正身,造册登记。按…‘绩效考评’定其罪责轻重。轻者,发往西军敢死营效力,斩首五级可赎身。重者…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绩效考评定生死?!”人群中瞬间爆发出绝望的骚动!敢死营?那是十死无生的绝地!斩首五级?无异于痴人说梦!而“就地正法”更是悬在头顶的铡刀!恐惧瞬间压倒了贪婪,哭嚎声、哀求声、咒骂声顿时响成一片!然而铁鹞子冰冷的陌刀已经举起,无形的肃杀之气如同寒潮席卷,将所有声音都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在晨风中飘散。
“至于仁王…”太后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似乎穿透重重阻碍,落向内院深处那片被严密隔离、依旧弥漫着冰魄寒气的区域。“身染恶疾,狂悖难制,伤及无辜,惊扰圣躬。着即由铁鹞子护送,移驾…西山皇觉寺‘静养’。无哀家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一应服侍人等,皆由内侍省重新选派。”
“封锁仁王府邸!自今日起,府内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封存待查!擅动者,杀无赦!”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落下,为这场血腥的黎明画上了冰冷而残酷的句号。玄色的帘幕重新垂下,隔绝了外面地狱般的景象。凤辇在铁鹞子森严的护卫下,无声无息地启动,驶离了这片废墟。留下被彻底清洗、笼罩在铁幕与血腥中的仁王府,以及汴京城上空,那挥之不去的、名为“绩效清算”的沉重阴云。
---
寿宁宫,观星台。
塔楼顶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浓得化不开的墨臭、血腥、矿石粉尘以及一种奇异的、如同万年冻土深处散发出的冰冷腐朽气息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朕的北宋欢乐多请大家收藏:(m.zjsw.org)朕的北宋欢乐多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