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什么是双修?”当年已是少女的苏玉婵,曾红着脸,鼓足勇气问道。
张中并未隐瞒,如实相告了双修之理,并特别强调需“心意相通,道侣同心,终身相伴,绝非儿戏”,若她心中不愿,他再想其他办法,只是过程更为耗时耗力,且效果难料。
可苏玉婵当时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弟子……弟子愿意跟着师父,就……就做师父的道侣。”
刘伯温后来猜想,师父当时定然是震惊而矛盾的。以他的慧眼,如何看不出这丫头对自己,已从最初的依赖崇拜,渐渐生出了一种超越师徒的情愫?但修道之人,尤其像张中那般追求天道、超然物外的存在,本不应过多牵绊于儿女私情。可玄阴之体的隐患如同悬顶之剑,拖延不得。最终,师父或许是为了救人,或许……内心深处,也夹杂了几分难以对他人言说的、复杂难明的情愫,终究是点了头,但事先言明:“你想清楚了,我一心向道,性情疏阔,给不了你寻常夫妻的缱绻日子与世俗温情。”
“弟子心甘情愿!无怨无悔!”苏玉婵的回答斩钉截铁。
最初的几年,双修确实卓有成效。张中藉此修为精进,突破了长久以来的瓶颈;苏玉婵也成功化解了体内躁动不安的玄阴之气,修为大涨,容颜愈发娇艳。但裂痕,也在日久天长的平淡生活和张中那始终如一的、“痴于道”而“疏于人”的性情中,悄然产生,并逐渐扩大。苏玉婵不再是那个需要全力庇护、唯师命是从的小丫头,她开始渴望更多——渴望师父专注的陪伴,渴望世俗的认可,渴望看得见、摸得着的荣华富贵,而不仅仅是山中清苦的、追求虚无缥缈大道的日子。
当她看到师兄刘伯温官至御史中丞,参与机要,名动天下;玄真师兄执掌钦天监,观测天象,地位清贵;而自己与师父(兼道侣),却依旧隐居山野,过着近乎苦行僧般的生活时,内心的不平衡与不满达到了顶峰。
“师父,朱元璋都当皇帝了,开创了大明朝,师兄们也都身居高位,享尽荣华。我们为什么还要住在这山洞里,餐风饮露?以您的本事,若是出山,他必定奉您为国师,封赏厚重,我们也能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何必在此清苦自守?”
张中的回答却一如既往的淡然,甚至带着一丝疏离:“功名利禄是过眼云烟,帝王将相亦终归黄土。唯有大道永恒,探索天地奥秘方是正途。你要想过那世俗的好日子,便自己下山去,我绝不拦你。”
这话语,如同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苏玉婵心中最后的期望,也深深刺痛了她的自尊。她认定张中自始至终,都只是将她视为一个辅助修炼的、“好用”的炉鼎,并无半分真情实意。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带着年幼懵懂的女儿苏妙清,偷走了张中平日里秘不示人、视为至宝的半部《璇玑谱》,留下一张决绝的字条:“君为大道,我为红尘。道不同,不相为谋。妙清是我的女儿,我必须带她走。从此师徒缘尽,道侣情断,各自天涯,永不相见!”
那一年,张中已过百岁,而苏玉婵,年方二十七岁。
“师父当时,定然是心痛的吧。”刘伯温望着云海,轻轻叹了口气。以师父那通天彻地的修为,若真想追回,苏玉婵绝无可能带着孩子和秘籍逃脱。但他没有追,选择了放手,任由她离去。本以为就此缘尽,天各一方,却没想到,这决绝的离去,竟是一切更大祸端的开端,一段跨越数十年、影响深远的孽缘,由此埋下种子。
脱离张中后,苏玉婵带着女儿和苏妙清,辗转去了山东。她凭借从张中那里学来的精深推衍之术和些许医术,为人占卜吉凶,治疗疑难杂症,渐渐笼络了一批信众。她本就聪慧绝顶,又深谙人性弱点,加之《璇玑谱》中记载的一些神秘法门和符咒之术,让她如虎添翼,显得越发高深莫测。洪武十年,她正式创立“无为教”。
这“无为教”,并非老子《道德经》中所言的清静无为,而是糅合了道家某些术语、佛教轮回观念、儒家伦理碎片以及民间巫觋信仰的大杂烩。她凭空编造出“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的至高神只,自称是“无生老母”在人间的化身或代言人,降临尘世,为的是拯救沉沦苦海的“皇胎儿女”。教义宣称,现实世界是痛苦的“流浪家乡”,充满劫难,只有虔诚信奉无生老母,缴纳“香资”、“功德钱”,才能回归永恒极乐、无生无死的“真空家乡”,免遭末劫之苦。她巧妙地利用元末明初长期战乱留下的集体创伤和底层百姓对未来的迷茫、对现实的不满,以其极具煽动性的口才和组织能力,使无为教迅速在下层民众中传播开来,信众日增。
同时,她以“积攒功德”、“购买福地”(指在真空家乡预留位置)等种种名目,大肆敛财,信众捐献的“香资”堆积如山。她用这些钱财买田置地,修建的府第奢华程度堪比知府衙门,生活极尽奢靡,与她所宣称的“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形成了尖锐而讽刺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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