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彪的人像是发了疯,”王虎压低声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码头、城门,但凡是能出济南的路,都设了卡子,专查年轻女子。西山别庄那边更是铁桶一般,巡逻的护卫增加了三倍不止,还多了些面生的悍勇之辈,看步伐气息,像是边军退下来的老卒,下手绝不会软。”
刘渊然扮作走街串串的铃医,探听到的消息更让人心惊:“城里来了几伙外地人,虽作江湖打扮,但令行禁止,暗合军阵之法。贫道疑心,是赵王暗中蓄养的死士,或是从别处藩王那里借来的好手。”
唐赛儿指尖划过粗糙的桌面,留下几道浅痕。南下之路几乎被堵死,留在济南如同瓮中之鳖。赵王朱高燧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挖出来,灭口之余,更要坐实某些罪名。她想起那夜在琉璃厂所见,那些精铁打造的铳管和浑圆的“雷火子”,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赵王所图,绝非寻常争权,那是足以倾覆社稷的利器!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唐赛儿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他以为我们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南逃。我们偏要迎上去。”
王虎一怔:“小姐的意思是?”
“西山别庄。”唐赛儿吐出四个字,“他越是想隐藏,那里面的东西就越重要。若能拿到他私藏火器、蓄养死士的铁证,或许就能扳回一局。”
刘渊然捻着胡须,沉吟道:“此计太过行险。别庄如今戒备森严,无异于龙潭虎穴。”
“留在济南,同样是死路。”唐赛儿语气决绝,“王虎,你最熟悉西山地形,想想有没有常人不知的小径,或是能远眺别庄的隐秘所在。刘道长,继续盯着城里那些‘江湖人’,摸清他们的落脚点和联络方式。我们不动则已,一动必要有所获。”
她深知此举九死一生,但想起母亲冤死,想起周廷玉身处朝堂漩涡,这点险,必须冒。唯有拿到确凿证据,才能撕开赵王伪善的面具,才能……助他一臂之力。这个念头让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北平,文华殿东暖阁。
炭盆里的银骨炭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太子朱高炽眉宇间的阴霾。他面前摊开着北平行在刚刚送来的紧急公文,朱棣的朱批殷红刺眼:“北征粮秣,限十月底悉数运抵宣大,贻误者,以军法论!”
“十月底……”太子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如今已是九月中,漕河因秋汛多处淤塞,民夫征集亦不易,这……这如何来得及?”他抬眼看向侍立在侧的周廷玉,“廷玉,安平商社那边,能否再想想办法?”
周廷玉身着青色鹭鸶补子常服,闻言躬身道:“殿下,商社已竭尽所能。目前能动用的船只、人手,均已投入军粮转运。若再强行征调,恐致民间商货断绝,市面萧条,反生事端。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严令山东、河南、北直隶沿途州县,即刻征发民夫,疏通关键河段,并派能干官员督运,确保漕船通行无阻。”
太子叹了口气,脸上愁容更甚:“疏通河道,谈何容易?所需钱粮、民夫几何?地方州县叫苦不迭,都说库空虚,民力疲敝。方才汉王又递了折子进来,言说可效仿洪武旧例,在北平周边加征‘助饷银’,并保举其长史周昂总理此事,可解燃眉之急。”他将一份奏折推给周廷玉。
周廷玉快速浏览,心中冷笑。加征,永远是官僚们最简单粗暴的解决之道,却是百姓身上最沉重的枷锁。汉王此举,无非是想借机把手伸进北直隶的钱粮命脉,同时将可能引发的民怨转嫁给东宫。他合上奏折,沉声道:“殿下,加征之事,万不可行。北直隶百姓甫经迁都扰攘,元气未复,再加征敛,恐生变乱。臣有一策,或可两全。”
“哦?快讲!”太子身体前倾。
“可令户部核查太仓银库及各地钞关结余,先挪借部分银两,用于紧急疏浚河道和雇佣民夫。同时,准许安平商社以未来两年的盐引、茶引为抵押,向江南信誉良好的钱庄拆借现银,就地采购粮米,直接由海路或陆路运往天津卫,再转输宣大。如此,既可避开淤塞的内河,加快速度,又可避免直接向民间加征,稳住民心。所借银两,待明年税收上来,或由商社盐引利润逐步归还。”
太子眼中亮起光芒:“以商社为中介,借商力以补国用?此议甚新!廷玉,你即刻与夏尚书详细商议,拟个章程出来,孤要尽快上奏父皇!”
“臣遵旨。”周廷玉领命,心中却无半分轻松。此策虽妙,却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漕运衙门、地方州县、乃至那些靠加征中饱私囊的官员,都会视此为眼中钉。尤其是汉王,绝不会坐视东宫通过商社掌握如此大的粮秣调配权。
退出东暖阁,周廷玉并未立刻前往户部,而是转道去了翰林院。他需要先见一个人——他的座师,文渊阁大学士杨荣。
杨荣的值房内书香墨韵,与文华殿的紧张气氛截然不同。听完周廷玉关于粮秣筹措的新策,杨荣沉吟良久,方缓缓道:“韫之,此策利于国,便于民,可见你用心了。然则,你是否想过,此举会将安平商社,乃至你周家,彻底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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