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山东济南府,却是一番市井喧腾景象。年节气氛未散,又临近元宵,街面之上,舞龙舞狮、杂耍卖解的班子早已热闹起来。顺天府尹况钟筹备京城灯会的消息也已传至地方,济南城内各处匠人铺户也开始扎制各色花灯,竹篾、彩纸供不应求。
而在茶坊酒肆、街头巷尾,人们热议的却另有一桩新鲜事——香河县倪太守的家产纠纷案。这案子经由说书人、往来商贩渲染,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都说那倪太守年老昏聩,临终前将偌大家财尽数付与长子倪善继,只给幼子倪善述留下一幅看似无用的“行乐图”。那倪善继独占家产后,对弟弟百般刻薄。谁知峰回路转,新任滕县尹明察秋毫,竟从那“行乐图”中识破机关,寻出倪太守暗藏的另一份遗嘱,最终为倪善述追回应得之产,严惩了忤逆不孝的倪善继。
“真真是青天大老爷!”茶馆里,一个老者拍案赞叹,“可见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倪善继,枉读圣贤书,贪心不足蛇吞象,合该有此报应!”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听说那滕县尹年轻有为,最是清廉刚正,这案子断得漂亮!也给那些欺凌孤弱、昧心霸产的人敲了警钟!”
“要我说,还是倪太守棋高一着,留了后手……”另一人压低声音,“这年头,亲兄弟也未必靠得住哇!”
这些市井议论,如同无数细流,汇入济南城的日常喧嚣中。而在城西一处不起眼的“青阳济世堂”后院,堂主唐赛儿正对着一封密信凝神。信是周廷玉通过青阳宗特殊渠道传来,寥寥数语,提及安平商社已与皇家完成交割,周家全身而退,嘱她山东方面一切暗中照旧,密切留意北直隶特别是顺天府一带的异常动向,尤其是与迁都、气运相关的江湖异闻或官府异动。
唐赛儿放下信笺,走到窗边,看着院内几株寒梅疏影。她一身素净棉袍,不施粉黛,眉宇间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冽之气。自与周廷玉阴阳合脉后,她功力精进,对《璇玑谱》的领悟更深,对天地气机的感应也愈发敏锐。近日来,她隐约感到一股暗流在华北平原涌动,并非寻常的江湖风波或官场倾轧,而是更接近……地脉之力的异常扰动。这与周廷玉信中所言,隐隐吻合。
“道长。”她轻声唤道。
一道青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正是云鹤道人。他如今是济世堂的坐堂医师,亦是唐赛儿的得力助手。“师姐,有何吩咐?”
“倪太守家的案子,你怎么看?”唐赛儿忽然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云鹤微微一怔,随即答道:“市井传闻言之凿凿,应是确有其事。此案看似寻常家产纠纷,然其传播之广、影响之深,颇不寻常。尤其在此迁都未久、百废待兴之际,顺天府尹况钟正着力整顿吏治民风,此案恰成典范,或有……借题发挥之嫌。”
唐赛儿点头:“不错。顺天府乃天子脚下,一举一动皆具深意。这案子早不爆晚不爆,偏偏在此时闹得尽人皆知,恐怕不只是惩恶扬善那么简单。你让下面的人,留意一下顺天府最近还有无类似‘清官断奇案’的消息,特别是牵扯到田宅、墓葬、古物之类的。”
云鹤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师姐是怀疑……有人借这些案子,遮掩别的动静?”
“或许是试探,或许是烟雾。”唐赛儿目光投向北方,“京城那边,龙蛇混杂,什么魑魅魍魉都可能冒出来。咱们在暗处,眼睛就得亮些。”她顿了顿,又道,“之前让你查的,关于前元遗留的古城墙、水关、祭祀遗址等,可有眉目?”
“根据各方零散信息及一些古籍残篇记载,北平古城墙基址下,确有可能存在前朝甚至更早时期布设的阵法遗迹。尤其几处关键水关和城角,传闻与风水地脉关联极大。只是年代久远,具体位置和状况,需实地勘察方能确定。”云鹤道。
唐赛儿沉吟片刻:“此事关系重大,非比寻常。你挑选几个绝对可靠、精通堪舆且身手好的弟子,准备好器械,随时待命。或许……不久便需走一遭北平。”
“是。”云鹤领命,悄声退下。
唐赛儿独自立于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划动,勾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她想起外婆苏玉婵留下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笔记,想起张中《璇玑谱》中关于“地脉枢纽”、“气运锚点”的晦涩记载,再结合周廷玉玉佩的异动以及自己对北方气机的感应,一个模糊的猜想逐渐清晰:迁都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引发的不仅是人间权势的更迭,更可能触动深埋于地下的古老秘密。而周家,或者说周廷玉,似乎早已置身于这漩涡的中心。
北平,金城坊周宅。
书房内,周廷玉刚刚送走一位不速之客——翰林院同事,新科榜眼吴观玄。吴观玄是来“道贺”的,言语间却透着几分试探之意。
“廷玉兄真是深藏不露啊,”吴观玄捧着热茶,笑容可掬,“不声不响,便将那安平商社这偌大产业处置得如此妥当,全身而退,还得陛下嘉许。如今这京城里,可都在传兄台高风亮节,识大体,顾大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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