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升却抚着浓须,哈哈一笑,语气带着武勋固有的傲慢:“周参议到底是读书人,未免过于谨慎。些须乱民,乌合之众,高凤轻敌致败,岂可同日而语?待本侯大军一到,自然灰飞烟灭!” 他心中笃信汉王的安排,只待“佛母”派人前来接洽投降。
周廷玉见状,不再多言,默默退下。他已尽到提醒之责,柳升既刚愎自用,便由他去。唯有让这老将亲尝苦果,才能让这场戏更加逼真,让那幕后之人更加清晰地暴露出来。
三月中旬,柳升大军进至白莲教核心区域,扎下营寨。不久,果然有“佛母”使者前来,声称寨中缺水,人心惶惶,愿率部从东寨门突围取水,实则暗示投降。柳升不疑有他,大喜过望,当即下令主力集结于东门,准备受降,只留都指挥刘忠率偏师看守其他方向。
周廷玉在后方得知柳升如此部署,心知不妙。他再次修书,以更急切的语气提醒柳升,谨防声东击西。然而书信如石沉大海。柳升已被想象中的大功蒙蔽了心智,对周廷玉的提醒嗤之以鼻。
三月十三日夜,月黑风高。白莲教义军依计行事,驱赶大量羊群,颈悬铃铛,蹄绑树枝,伪装成大军从东寨门喧哗而出。柳升闻报,以为乱军主力果然按约投降,更是放松了其他方向的警戒。
就在京营主力被东门动静吸引之际,真正的白莲教精锐,在“佛母”与王斌、董彦杲等头目率领下,悄然从明军防御最薄弱的西北角潜出。他们如暗夜中的鬼魅,直扑刘忠大营。刘忠猝不及防,仓促应战,虽奋力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被乱箭射杀,所部溃散。
十六日夜间,摆脱了刘忠牵制的白莲教主力,趁柳升大军注意力仍在东门,回师向因抽调兵力而空虚的敌营其他部位发起猛攻。火光冲天,杀声震野,明军各营不明虚实,陷入混乱,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待到天亮,柳升得知中计,东门外只有一群茫然无措的羊只,而西北大营已破,刘忠战死,乱军主力早已趁夜远遁,不知所踪。他气得暴跳如雷,却悔之晚矣。
与此同时,白莲教另一头目宾鸿,率莒州、即墨义军万余人猛攻安丘,并扬言破城之后便要屠城,以震慑官军,鼓舞士气。安丘危在旦夕。
便在此时,一直在海上备倭的都指挥卫青,闻听安丘被围,深知此城若失,乱军气焰更炽,后果不堪设想。他当机立断,亲率千余精锐骑兵,不顾疲累,昼夜兼程,驰援安丘。这支生力军的突然出现,如同利剑,直插乱军后背。围攻安丘的白莲教军队腹背受敌,阵脚大乱,终被卫青击溃,阵斩、俘虏超过六千人,宾鸿仅以身免。
安丘之战的胜利,暂时遏制了白莲教向北蔓延的势头,但柳升的惨败,已使山东局势彻底糜烂,震动朝野。
消息传至北平西苑,朱棣勃然大怒。北征筹备正值紧要关头,后方竟生出如此大乱,且平叛主帅如此无能,几乎葬送京营精锐!他立刻下令彻查。
周廷玉等待的时机终于到来。他通过东厂与青阳济世堂两条线,将早已掌握的罪证——冒充“佛母”的蒲台女子乃受臧文秀指使;乱军骨干多为李彪招募的亡命徒、逃军;汉王府长史提供的资金与军械渠道;甚至汉王府意图嫁祸、伪造的与“青阳济世堂”往来的假证据等——迅速整理,通过绝对可靠的渠道,直送御前。
证据确凿,触目惊心。朱棣看着那一桩桩、一件件指向自己两个儿子的罪证,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为了储位之争,竟敢勾结妖人,祸乱国家,甚至不惜在漕运咽喉之地掀起如此滔天巨浪,动摇国本!盛怒之下,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此等逆子,留之何用!为了北征大业,为了江山稳固,必须处死汉王、赵王,以儆效尤!
圣心震怒,杀意凛冽的消息,如同寒风,瞬间刮遍了北平行在的宫闱。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皇帝最终的裁决。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封来自山东的密信,被快马加鞭送到了南京监国太子朱高炽的手中。写信之人,正是周廷玉。
信中,周廷玉并未过多描述山东战事,而是冷静地分析了若在此时处死汉、赵二王,可能引发的朝局动荡。他尤其点明,陛下虽盛怒,然天性重视骨肉亲情,且自身得位特殊,最忌后世史笔如铁,书其“逼死亲子”、“兄弟相残”。若太子此时能挺身而出,以宽仁孝悌之心,为两位弟弟求情,非但能化解一场天家惨剧,更能彰显储君仁德,巩固陛下心中地位。
朱高炽览信,沉吟良久。他素来仁厚,虽对二弟、三弟的所作所为深感痛心愤慨,却也真不愿见到骨肉相残的悲剧。更知周廷玉所言在理,此刻求情,确是于国于家,于己于人,最为有利的选择。他不再犹豫,立刻动身,奔赴北平。
抵达西苑,朱高炽不顾体胖难行,跪伏于地,涕泣陈情:“父皇息怒!二弟、三弟纵有千般不是,亦是父皇骨血。此番铸成大错,儿臣身为长兄,未能及时规劝,亦有失职之罪。恳请父皇念在父子之情,饶他们性命!若父皇执意严惩,儿臣愿代弟受过!” 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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