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田城外的夜,黑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浓厚的乌云吞噬了最后一点星月微光,沉甸甸地压在连绵的山峦之上。山风在松林间穿梭,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冤魂在哭号,在悲泣。
刘氏祖茔,如同沉睡的巨兽,匍匐在黑暗的山坳里。那座新坟,在无边的夜色中只是一个更深的、模糊的轮廓。
死寂。
突然,几点幽绿的光在坟地周围的密林中无声亮起,如同荒野鬼火,冰冷地跳跃着。紧接着,是更多,连成一片。那不是鬼火,是眼睛!是黑衣黑甲、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般的锦衣卫精锐!他们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无声地涌出,将小小的祖茔连同那座新坟,围得水泄不通。铁甲摩擦的轻微窸窣,刀柄与甲叶碰撞的微响,在风声中几不可闻,却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嚓!嚓!嚓!”
几支浸透了松油的火把被猛地点燃,跳跃的、橘红色的火焰瞬间撕裂了浓稠的黑暗。火光映照出一张张毫无表情、如同石刻的脸,也映照出领头者脸上那道从眉骨斜劈至下颌的狰狞刀疤——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火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动,却点不亮半分暖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残酷。
火把的光亮也惊醒了附近村落。几个被惊醒的百姓披衣出门,循着火光和隐约的声响望向祖茔方向。当他们看清那黑压压的官军、那跳跃的火光正映照着诚意伯的新坟时,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惊恐、愤怒、不解,种种情绪在他们眼中交织,却最终都化为深深的恐惧和敢怒不敢言的沉默。他们瑟缩在门后,窗缝里,眼睁睁看着那片象征着死亡与亵渎的火光。
毛骧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鹰隼,死死钉在坟头那被雨水冲刷出的浅沟上。他缓缓抬起手,没有多余的废话,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护手的手掌,在火把的映照下猛地向下一劈!
“挖!”
一个字,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也扎破了山野间最后的宁静。命令下达,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那些黑衣力士身上。
“噗!”“哐!”
铁锹、铁镐沉闷地撞击着潮湿的泥土,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在啃噬骨头的声响。这声音在呜咽的风声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一声声,敲打在远处窥视的村民心上,也敲打在隐匿在更远处松林阴影里的刘府暗哨紧绷的神经上。新翻的泥土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草根腐败的微酸气息,迅速弥漫开来,冲淡了山间的草木清气。
掘坟!
动作粗暴而迅捷。新坟的黄土被一层层粗暴地翻开,潮湿的土块被随意抛在两侧,很快就在坟边堆起了小小的泥丘。潮湿的泥土沾满了力士们的靴子和裤腿,也沾满了冰冷的铁器。汗水顺着他们的额角流下,在火光下闪着光,但没有人敢擦拭,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铁器入土的闷响。
毛骧就站在坑边,像一尊冰冷的石像。跳跃的火光将他脸上那道疤映照得更加扭曲可怖。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那逐渐显露出来的、深埋在黄土之下的巨大杉木棺椁。棺木的轮廓在泥土中显现,深沉的褐色,透着死亡的气息。
当最后一层泥土被铲开,整个棺椁暴露在火光下时,毛骧的瞳孔骤然收缩!
棺盖之上,并非光洁的木板,而是七个墨汁淋漓、在火把摇曳光芒下如同泣血般的大字——
“开棺见尸者斩!”
七个字,笔力遒劲,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凌厉的诅咒意味!墨色在潮湿的棺木上微微晕染,仿佛刚刚写下,又仿佛历经千年。那七个字像七把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每个掘坟者的眼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几个握着铁锹的力士,手臂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毛骧的心头也猛地一悸,一股凉气顺着脊椎爬升。但他脸上的肌肉只是更僵硬地绷紧了。他是谁?他是皇帝豢养的最凶恶的鹰犬!是撕碎一切阻碍的利爪!恐惧?那是软弱者的情绪!他的使命就是执行,无论目标是生是死,是人是鬼!
强行压下那股莫名的寒意,毛骧眼中凶光暴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狠戾,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再次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开棺——!”
这一次,声音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山野中回荡,惊起远处林间一片宿鸟的扑棱声。
沉重的铁钎被数名力士合力插入棺盖与棺身的缝隙。冰冷的金属与陈年杉木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嘎——嘎——”声,尖锐得如同濒死者的哀嚎,在黑夜中远远传开。远处村落里,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和孩童的啼哭。
“嘿哟——!”
力士们齐声发力,脖颈上青筋暴起,手臂肌肉虬结。沉重的杉木棺盖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被一点点、缓慢而艰难地向上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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