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垂枝海棠在最后一个花苞坠落时,千祭开始咯血。
起初只是丝缕的鲜红,沾染在素白的手帕上,像雪地里的落梅。她试图隐藏,但共感力早已将她肺腑间那逐渐蔓延开的、腐败般的疼痛与虚弱,清晰地传递给我。
我没有戳穿,只是请来了族内最好的医疗忍者,甚至动用了暗部的关系寻访纲手大人的踪迹。所有的诊断都指向同一个结果——一种源于实验室改造的、潜伏已久的基因崩溃,如同她脖颈上那道永不愈合的伤口,是刻在血脉里的诅咒,药石罔效。
她似乎比任何人都平静。共感力像即将燃尽的烛火,微弱却异常温和。
她不再试图触碰脖颈上的绷带,只是终日靠在窗边的长椅上,看着庭院里那株日渐枯萎的海棠。
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变得格外安静,常常蜷缩在母亲脚边,用自己的方式传递着暖意。千祭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眼神温柔得像即将散去的雾。
“要听父亲的话。”她轻声对祈说,声音像羽毛般脆弱。
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脸埋进母亲的膝盖。共感力传来一阵纯净的、带着懵懂悲伤的涟漪。
最后的共感……
她的生命如同沙漏般飞速流逝。
最后那段日子,她苍白得几乎透明,唯有脖颈上那道红色的伤口和眼下那两颗小痣,依旧鲜明得刺眼。
共感力变得时断时续,像接触不良的电流,传递出的不再是清晰的情绪,而是一种弥散开的、疲惫的安宁。
我屏退了所有人,日夜守在她身边。
不再需要月读,不再需要任何形式的逼迫或掌控。此刻,她完完全全地、被动地依赖于我最后的守护。
“鼬……”她气若游丝地唤我。
我握住她冰冷的手,将查克拉缓缓输送过去,明知这只是杯水车薪。
她微微摇头,阻止了我徒劳的努力。
共感力最后一次清晰地、稳定地缠绕上来,不再是依赖,而是一种……近乎诀别的抚慰。
“活下去……”她看着我,那双曾经空洞迷茫的眼睛,此刻清澈得像秋日的天空,里面映着我僵硬的脸庞,“为了祈……也为了……我……”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最沉重的苦无,狠狠凿进我的心脏。
共感力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断线的风筝,猛地一颤,然后彻底消散。那片一直与我灵魂交织的、温暖的、痛苦的、粘腻的感知领域,骤然变得一片死寂,空荡得令人窒息。
她眼中的光熄灭了。
窗外,最后一片海棠叶悄然飘落。
活着的刑期……
葬礼很简单,符合宇智波一贯的风格。
我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最前面,看着棺木缓缓沉入土中。
祈穿着小小的黑色和服,被母亲紧紧牵着手,哭得几乎晕厥。
佐助站在我身侧,拳头紧握,少年挺拔的身躯因压抑着情绪而微微颤抖。
父亲依旧面无表情,但紧抿的唇角泄露出一丝沉重。
止水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我没有流泪。
只是感觉心脏的位置,被挖走了一块,留下一个冰冷、空洞、永不停歇地呼啸着寒风的缺口。
或许是“痛”到麻木了……一滴泪都落不下来。
那份由共感力构筑的、扭曲却无比真实的联结彻底断裂,将我抛回了一个绝对孤寂的荒原。
“活下去。”
她的遗言,像一道最恶毒的诅咒,也是唯一一根将我拴在人世的、脆弱的蛛丝。
我成了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囚徒,刑场是这没有她的人间。
生活仿佛依旧在继续,只是所有色彩都蒙上了一层灰烬。
我依旧处理族务,执行任务,指导佐助。
只是这一切都变成了机械的、毫无意义的流程。
没有了她共感力的缠绕,世界变得异常安静,也异常嘈杂——安静的是我的内心,嘈杂的是外界那些我再也无法与她共享、也无法通过她来过滤的纷乱信息。
祈在失去母亲的初期,几乎夜夜哭醒。
她会抱着千祭留下的、带着淡淡药草香的枕头,跑到我的房间,泪眼婆娑地问:“父亲,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着女儿与千祭酷似的眉眼,看着她眼下那两颗一模一样的小痣,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反复揉捏。
我无法回答,只能生硬地抱起她,轻拍她的后背,直到她在我怀里再次抽噎着睡去。
共感力消失了,但我似乎能通过祈,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属于千祭的残响。
这残响无法带来慰藉,只会加深那片空洞的回声。
母亲承担了更多照顾祈的责任。她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深切的担忧与怜悯,却什么也没说。她知道,任何安慰都是徒劳。
父亲偶尔会与我谈论族务,语气比以往更加公事公办,仿佛试图用责任将我拉回“正常”的轨道。
但我能感觉到他目光中那不易察觉的审视,他在评估我这座看似完好、内里早已被蛀空的堤坝,还能支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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