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书房的门被李红袖从里面死死闩上,那声沉重的“咔哒”落栓声,如同一个斩钉截铁的宣告,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隔绝了院中那令人窒息的尴尬,也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与声音。
书房内,光线昏暗得如同地窖。只有一扇高悬的小窗透进些许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屋内堆叠的杂物轮廓和书架上蒙尘书籍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陈年纸张的霉味,还有一种长久无人居住的清冷死寂。
李红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身体微微颤抖。刚才那近乎逃跑的冲动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灼痛感,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搏杀,浑身脱力。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带来冰凉的触感。
她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坚硬的地砖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刺骨的寒意。但这寒意,远不及她内心的冰冷混乱。
**女子……生子……我的……女儿……**
**霜华剑……药王谷……救命恩人……**
**左耳后的痣……昏迷时的呓语和抓痕……**
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最狂暴的飓风,在她混乱不堪的脑海中疯狂冲撞、撕扯!每一块碎片都带着颠覆性的力量,将她毕生坚信的“天道伦常”、“阴阳调和”的基石砸得粉碎!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带来一阵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冰冷和混乱。指尖深深掐入手臂的皮肉,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让她稍微确认自己还存在于这个荒谬绝伦的现实之中。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这间昏暗的牢笼。借着微弱月光,她看清了那张所谓的“床”——不过是一张靠墙放置的、铺着薄薄一层旧褥子的窄榻。木板坚硬,褥子单薄得几乎感觉不到厚度,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汗味和灰尘的气息。这哪里是床?分明是值夜弟子偷懒小憩的硬板!
**这就是我的……栖身之所?**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深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堂堂丐帮少帮主,竟沦落到蜷缩在这废弃书房的硬板榻上,如同一个见不得光的囚徒!而这一切的源头……李红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门板,死死钉在东边那间主卧的方向。是因为那对母女!因为那个带来毁灭性冲击的孩子!还有那个……那个颠覆了她世界的凌霄!
愤怒、抗拒、不甘如同毒火在胸腔里燃烧!但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茫然和一种被命运玩弄的、巨大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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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屋主卧。
房门被凌霄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小院的清冷月光和那份无形的沉重压抑。房间里点着一盏光线柔和的油灯,温暖的橘黄色光芒洒满了整个空间,与西厢的冰冷昏暗形成了鲜明对比。宽敞的房间,精致的雕花木床,柔软簇新的锦缎被褥,空气中甚至还残留着打扫后淡淡的皂角清香,处处透着精心安置的舒适。
然而,这份舒适却丝毫无法温暖凌霄的心。
她将早已困倦不堪的小天安置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轻柔地替她脱去外衣鞋袜,盖好被子。小天沾到枕头,几乎是瞬间就沉入了梦乡,小嘴微微嘟着,发出均匀而细小的呼吸声。一路奔波惊吓,又经历了密室中的对峙和委屈哭泣,小孩子的精力早已耗尽。
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凌霄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一丝。她伸出手,指尖带着无尽的怜惜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轻轻拂过小天柔软的脸颊,拂过她左耳廓后那枚与李红袖一模一样的淡红色小痣。
**DNA……遗传……**
这个来自遥远世界的科学名词,此刻却成了她心中最深的讽刺和最大的困惑之源。她坐在床沿,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用力地揉搓着太阳穴,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无休止的胀痛和深不见底的迷茫。
**为什么?**
这个七年未曾找到答案的问题,此刻如同魔咒般再次缠绕着她。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是李红袖?那所谓的“特殊疗法”到底引发了什么异变?是药王谷古籍中语焉不详的“阴阳逆乱”?还是她这个现代灵魂带来的未知变量?抑或是……这个世界本身就存在着科学无法解释的“玄学”?
无数个“为什么”在脑海中盘旋冲撞,找不到出口,只留下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她抬起头,目光穿透紧闭的窗棂,投向外面沉沉的夜色,投向小院西厢那扇紧闭的、透不出一丝光亮的房门。
李红袖……那个女人……
凌霄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她的震惊,她的抗拒,她的崩溃……凌霄都看在眼里。某种意义上,她甚至能理解那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痛苦。但这理解,无法消解凌霄心中的愠怒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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