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一件艺术品。
顾衍的视线，从尤利西斯那张俊美而癫狂的脸上，移到他那只悬停的手，最后，直视他的眼睛。
“你的世界里，没有情感？”顾衍的声音平静。
“情感，是混乱的根源，是人性中最不稳定的瑕疵。它催生嫉妒，贪婪，背叛……”尤利西斯的声音，像在吟诵一首冰冷的诗，“只有剔除了情感，人类，才能进化到更高级的形态，成为真正的艺术。”
“是吗？”顾衍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他没有握尤利西斯的手，从西装内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手指划过冰冷的屏幕，解开锁屏，点开相册。
他将屏幕转向尤利西斯。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林溪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家居服，正坐在洒满阳光的飘窗上，怀里抱着熟睡的爱溪，而淼淼，则安静地靠在她的肩头，手里拿着一本画册。
林溪微微侧着头，脸上带着一抹温柔到极致的笑意，阳光为她的发梢和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那一刻的她，美好得不似凡尘之物。
这张照片，是顾衍在某个午后，悄悄拍下的。
看到照片的瞬间，尤利西斯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猛地一缩。
他脸上那种，属于“神”的，悲天悯人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看到了吗？”顾衍收回手机，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就是我的世界。”
“它不完美，充满了各种我无法掌控的变数。我的女儿会哭，会闹，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害怕。我的妻子，会因为担心我而失眠，会因为我陷险境而愤怒。”
他的脑海中，闪过昨夜。
闪过她在他审下，含泪承受他所有不安的破碎模样。
闪过她清晨站在窗边，那孤单的身影。
这些画面，曾是他最深的恐惧，是他最害怕失去的软肋。
但此刻，面对尤利西斯这个自诩为“神”的疯子，这些画面，却化为了他最坚不可摧的铠甲。
他的手指，摩挲着衬衫的袖口。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她落下的痕迹。
“这些你口中所谓的‘瑕疵’，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顾衍抬眸，黑沉的眼眸，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要将尤利西斯所有的伪装，都吸进去。
“你追求剔除一切的纯净，而我的世界，五光十色。”
“尤利西斯，你连仰望星空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你的世界里，一片漆黑。”
尤利西斯的脸色变了。
他缓缓收回手，眼中的狂热和欣赏，被一种冰冷的，被冒犯的怒意所取代。
“看来，你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新生’。”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很失望，顾衍。我以为，你和我，是同类。”
“我们不是。”顾衍打断他，“我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而你，”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只是一个，沉溺在过往废墟里，连仇恨都不敢宣之于口的可怜虫。”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尤利西斯的心里，炸开了。
“可怜虫？”他忽然笑了，笑声刺耳，“你很快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可怜虫。”
他拍了拍手。
房间两侧的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后面隐藏的玻璃幕墙。
幕墙之外，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歌剧院般的宴会厅。
此刻，宴会厅里，高朋满座。
京市，乃至整个亚洲有头有脸的商界巨擘，政界名流，几乎都聚集于此。
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而宴会厅最前方的舞台上，巨大的LED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顾氏集团的宣传片，以及顾衍本人的各种财经访谈。
“欢迎来到，‘亚洲新秩序商业联盟’的成立酒会。”尤利西斯张开双臂，像一个指挥家，在展示自己的杰作，“而你，顾衍先生，就是我们联盟，推举出的，第一任轮值主席。”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这个房间。
他们看到了顾衍，也看到了他身边，那个俊美如天神的，银发男人。
闪光灯，在瞬间亮成一片白昼。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向前涌动。
“顾三爷！请问您和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顾氏集团是要和‘真理议会’合作吗？”
“您是否认同‘真理议会’所倡导的理念？”
一个个问题，像炮弹一样，砸向顾衍。
周扬脸色大变，立刻带着人，挡在了顾衍身前。
而尤利西斯，则一脸享受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
“现在，你还是觉得，你的世界，很安全吗？”他走到顾衍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从这一刻起，你，顾衍，就是‘真理议会’在亚洲的代言人。所有肮脏的，见不得光的交易，都会以你的名义进行。所有反对我们的势力，都会视你为头号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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