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内,死寂如同实质,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
林陌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周身弥漫的冰冷煞气尚未完全消散,空气中那些细碎的黑色冰晶缓缓飘落,触地即化,不留痕迹,却带走了周围最后一丝暖意。他眼中那抹未能彻底隐去的猩红,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深渊的凝视,让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感到灵魂战栗。
那堆被一掌湮灭近半的轮胎,残留的平滑断面散发着吞噬光线的黑暗,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远超他们理解范畴的恐怖力量。
这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力量。这是属于怪物的,属于……恶魔的。
恐惧,如同最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包括孙铭和王魁。他们之前或许还对林陌抱有一丝“强大同伴”的幻想,但此刻,这幻想被彻底击碎了。眼前的少年,是一个行走的、随时可能失控的灾难。
张浩站在原地,胖脸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林陌那猩红未褪、充满暴戾与挣扎的眼睛,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他认识的陌哥,那个虽然冷淡却会在关键时刻救他的同桌,似乎正在被某种可怕的东西吞噬。
林陌剧烈地喘息着,新生“根茎”在虚空深处疯狂汲取着周围弥漫的恐惧、绝望以及残留的死气,带来力量增长的同时,也滋养着那扎根于本源深处的恶念。脑海中毁灭的冲动依旧在咆哮,家人的画面变得有些模糊,仿佛隔着一层血色的薄纱。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利用疼痛和残存的意志,强行将那暴戾的冲动一点点压回心底深处。眼中的猩红,终于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重新化为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只是那漆黑之中,仿佛沉淀了更多化不开的冰寒与死寂。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这一次,没有人敢与他对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或者移开视线,仿佛他的目光带着某种诅咒。
“我……需要静一静。”
林陌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仿佛金属摩擦的质感。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抚,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然后,他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走向库房那扇通往后方、已经被清理干净狼尸的小门。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笼罩在一层无形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孤寂与冰冷之中。
看着林陌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库房内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幸存者们长长松了一口气,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他刚才……” 一个原住幸存者声音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魁脸色难看,看向孙铭,压低声音:“孙老弟,他……他一直都这样?”
孙铭沉默着,摇了摇头,脸上充满了疲惫和凝重。他知道林陌很强,很特殊,但刚才那一刻的林陌,已经超出了“特殊”的范畴。那是一种本质上的……异化。
“他的力量,很危险。” 孙铭最终只能给出这样一个结论,“对我们,对他自己,都是。”
张浩听着他们的对话,猛地抬起头,有些激动地反驳:“陌哥他刚才救了我们!要不是他,我们早就被那些狼咬死了!他……他只是控制不住那股力量!”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库房里显得格外突兀,也引来了不少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有质疑,也有不屑。
“控制不住?” 王魁旁边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男人冷哼一声,“谁知道他下次控制不住的时候,会不会把我们也都像那些轮胎一样‘抹掉’?”
这话说出了许多人心中的恐惧。一个无法控制自身力量的“保护者”,比外面的怪物更加可怕。
库房内的气氛,因为林陌的这次突破失控,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原本就脆弱的信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孙铭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他只能强打精神,安抚众人:“都休息吧,明天还要加固防御,处理狼肉。保持警惕。”
他特意加重了“警惕”二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陌离开的方向。
这一夜,无人能安眠。
林陌独自一人站在后院空旷的车辆堆放区。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破碎的衣袖,左臂的伤口在新生寂灭之力的滋养下已经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三道浅浅的粉红色疤痕,但那种被异种暴戾气息侵染过的异样感依旧残留。
他仰头望着那片永恒扭曲的天空,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和那如影随形的恶念。
突破第二重,“根茎滋生”,带来的变化是巨大的。他的感知范围扩展到了近千米,能清晰地“看”到中转站周围街区潜伏的零星怪物,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更远处城市中心那片区域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庞大能量波动。对寂灭之力的掌控也精细入微,一念之间,便可凝聚或散逸。
但力量的增长,并未带来喜悦,反而加深了他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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