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第五天,天气骤然恶化。铅灰色的云层仿佛直接压到了冰原之上,狂风卷着密集的、如同沙砾般的冰晶,形成了一场真正的白色暴怒(Whiteout)。能见度骤降至不足五米,四周全是翻涌的、混沌的雪幕,连脚下的路都难以分辨。风声凄厉,如同万千怨魂在耳边尖啸,淹没了其他一切声音。
苏婉的“真实之眼”在这纯粹的自然之怒面前也受到了极大的干扰,感知范围被压缩到极限,只能勉强辨认出前方十几米内是否存在着巨大的落差或裂隙。每一步都如同在盲目前行,靠着直觉和一点点可怜的运气。
“跟紧!不要掉队!” 苏婉回头嘶喊,声音刚出口就被狂风撕碎。她必须将全部精力集中在探路上,圣骸的低语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似乎也暂时蛰伏了,或许是意识到在这天地之威面前,任何内部的纷争都可能导致瞬间的毁灭。
李璐紧随其后,半个肩膀都承担着林陌担架的重量,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对抗着能将人吹倒的强风。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苏婉模糊的背影上,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路标”。赵启和秦医生抬着零的担架,走在最后,两人几乎是用身体顶着风,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赵启的断腿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脸色煞白,汗珠刚渗出就被冻结。
突然,苏婉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手臂示警。就在她前方不到三米的地方,坚实的冰原突兀地裂开一道巨大的、被风雪半掩的黑暗缝隙——一道冰隙!
队伍险之又险地停在冰隙边缘。缝隙下方深不见底,只有寒风从深处倒灌上来,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绕过去!” 苏婉喊道,试图沿着冰隙边缘寻找通道。
然而,大自然的恶意总是超乎想象。就在他们试图横向移动时,脚下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
他们所在的这片冰缘,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悬空的冰檐!在暴风雪和众人重量的持续作用下,它终于不堪重负,发生了断裂!
“小心!” 李璐只来得及发出半声警告。
失重感瞬间传来!
巨大的冰块连同上面的五个人、两副担架,一起向着黑暗的冰隙深处坠落!
惊呼声、冰块碰撞碎裂声、担架脱手的拉扯声混杂在一起。混乱中,苏婉只来得及拼命抓住林陌担架的一端,李璐则反应极快地用空着的手猛地将冰镐砸向旁边的冰壁!冰镐深深嵌入,提供了短暂的缓冲,但她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的林陌担架却传来巨大的下坠力,几乎要将她的手臂撕裂!
赵启和秦医生在坠落瞬间失去了对零担架的控制,担架翻滚着向下落去!赵启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试图扑过去,却被秦医生死死拉住,两人一起撞在了一块突出的冰台上,剧痛传来,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零的担架,连同上面沉睡的少女,直坠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零——!” 苏婉和李璐同时发出绝望的嘶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晕,突然从下坠的零身上一闪而逝。那光晕并非照亮黑暗,而是仿佛影响了周围的空间,让下坠的担架速度诡异地减缓了一瞬,并且微微改变了方向,“砰”地一声,卡在下方约十几米处一道狭窄的冰裂缝里,摇摇欲坠,但没有继续坠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一愣。
是零无意识的自我保护?还是那“源初灵韵”残存的本能?
没有时间细想。
“抓紧!我拉你们上来!” 李璐咬着牙,手臂肌肉贲张,凭借着惊人的臂力和腰腹力量,开始一点点将苏婉和林陌的担架向上拉。苏婉也奋力攀爬,配合着李璐。
下方,赵启和秦医生也从撞击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落在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冰台上,暂时安全,但零的担架卡在更下方的裂缝里,情况危急。
“我下去!” 赵启不顾腿伤就要往下爬。
“你的腿不行!” 秦医生按住他,“用绳子!我把绳子固定好,你在这里接应,我下去!”
短暂的争执后,生存的本能让他们迅速达成一致。秦医生将随身携带的、本就不长的绳索固定在冰台凸起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下方零卡住的裂缝攀爬。
冰隙之内,风雪声小了许多,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刺骨的阴寒和死寂。光线从上方裂缝透入,变得幽暗而扭曲,照在嶙峋的冰壁上,反射出蓝汪汪的、如同鬼火般的光泽。
李璐终于将苏婉和林陌拉上了相对安全的冰壁凸起。两人都气喘吁吁,惊魂未定。苏婉立刻扑到林陌身边,确认他依旧毫无反应,只是担架在坠落中有些破损。
下方,秦医生艰难地爬到了零的担架旁。担架卡得很死,她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挪动。她检查零的状况,少女依旧沉睡,呼吸微弱但平稳,仿佛刚才那减缓坠落的奇异光晕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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