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云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砸进了驿馆院落这本就凝滞的池塘里,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刺骨的寒意。
“妖法”流言,阳周君,御史府……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不再是简单的技术之争,而是上升到了“道统”和“立场”的攻讦,是要从根本上将秦战钉在耻辱柱上,甚至可能引来律法的严惩。
院落里的空气仿佛都沉重了几分,连呼吸都带着压抑。二牛不再抱怨饭食,只是抱着他的长戈,眼神凶狠地瞪着院墙,仿佛那堵墙就是散播谣言的罪魁祸首。猴子坐立不安,反复摩挲着记录木板,却一个字也刻不下去。赵老蔫更是彻底蔫了,缩在房间角落里,连饭都吃得很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祸事了”、“要掉脑袋了”。
黑伯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他找到秦战,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忧虑:“小子,这招太毒了!‘妖法’二字,足以让黔首畏你如虎,让士人鄙你如粪,甚至让王上……心生疑虑啊!阳周君牵扯进来,更是麻烦,宗室的力量,盘根错节……”
秦战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被雨水洗刷后、在昏暗天光下显得格外清冷的天井。那几株芭蕉的残破叶子耷拉着,了无生气。他知道黑伯说得对,这已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较量,而是你死我活的政治绞杀。
“黑伯,怕有用吗?”秦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硬度,“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弄出来的东西,打到了他们的痛处。流言杀不了人,但能困住人。他们想用流言把我们困死在这驿馆里,让我们自乱阵脚,甚至……逼我们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院内神色惶惶的众人,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都听着!从现在起,任何人问起边关之事,只言‘王命所在,不敢妄议’。关于技艺,一字不提!我们越沉默,他们越摸不清底细。一切,等王上召见!”
他的镇定,像是一根主心骨,勉强稳住了即将溃散的人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流言悄然扩散的第二天上午,院门外再次传来了动静。这一次,并非悄然的窥探,而是带着几分官家威仪的脚步声和通报声。
“将作监右丞,田大人到——!”
声音拉得很长,带着宦官特有的尖细穿透力,清晰地传入了院落。
院门被守门兵士从外打开。只见门外站着数人,为首者是一名身着深青色官袍、头戴进贤冠的中年官员。他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三缕长须,眼神平静,嘴角却自然向下抿着,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官威。正是将作监右丞,田允。其官位,远非前日来的陈林、李焕之流可比。
在田允身后,除了几名低阶属官随从,赫然还跟着两名须发皆白、身穿匠宗特有褐色短袍的老者。这两名老者眼神锐利如鹰,双手骨节粗大,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和烫伤的疤痕,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院内,最后定格在闻声走出的秦战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客气,只有审视、挑剔,以及一种根深蒂固的、对“外行”和“异端”的排斥。
这阵仗,这人员配置,绝非前日的简单试探可比。
秦战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指点”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上前几步,依礼拱手:“边军什长秦战,见过田右丞。”
田允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平和,却自带居高临下的气场:“秦工师不必多礼。本官今日前来,一为探望,看看秦工师在驿馆可还习惯。二来嘛,”他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两名老匠宗,“这两位是我将作监的匠宗,尤擅金铜冶炼与器物铸造,听闻秦工师于边关亦有涉猎,特来交流一二,以免秦工师闲居无聊。”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但“交流”二字,重若千钧。那两名老匠宗,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峰,散发着无形的压力,他们是来“交流”的,更是来“评判”和“碾压”的。
“田右丞厚意,秦某感激。”秦战语气不变,“只是秦某技艺粗浅,恐难入两位匠宗法眼,不敢妄言交流。”
田允仿佛没听到他的推辞,自顾自地迈步走进了院子,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院落,最后落在廊下倚着的那柄秦战带来的、造型古朴的横刀上。“哦?此刀形制倒是特别,非我秦军制式,可是秦工师在边关所获?”他看似随意地问道。
一名老匠宗不等秦战回答,已大步走上前,伸出粗糙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抚过刀身,又屈指一弹。
“铮——”
一声略显沉闷的金属颤音响起。
老匠宗眉头立刻皱起,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声浊而韵短,铁质不纯,内含杂气,锻打火候亦欠佳,筋骨松散。此等劣铁,打造农具尚可,用作兵刃,乃是取死之道!”他话语毫不留情,直接将秦战视若珍宝的、代表边关技术突破的横刀,贬得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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