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水,远比马凤想象的更为浑浊、湍急。
他化身“冯三”的种种作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扩散,更汹涌的暗流便已向他席卷而来。
回到“悦来”客栈的第三日清晨,马凤正在房中推敲那几封密信中隐晦的指向,客栈外忽然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将清晨的宁静撕得粉碎。
“灰隼”如同鬼魅般闪入房内,脸色凝重:“主上,是禁军!至少两百人,包围了客栈!带队的是……是内卫副统领赵千山!”
内卫副统领?
马凤眼神一凛。
内卫直属于皇帝,负责宫禁安全和侦缉不法,地位超然。
赵千山此人,他有些印象,武功不弱,为人……似乎与大皇子走得颇近。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
“知道了。”马凤平静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半旧的青布长衫,脸上属于“冯三”的莽撞与浮躁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沉静与冷冽。“不必惊慌,他们是来找‘靖王’的。”
他早已料到身份不可能永远隐藏,只是没想到,对方会选择如此大张旗鼓的方式。这背后,必然有着更深的图谋。
客栈大门被粗暴地推开,一身玄黑铁甲、面容冷峻的赵千山按剑而入,锐利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掌柜和伙计,最终定格在缓步从楼梯上下来的马凤身上。
“靖王殿下,”赵千山抱拳,语气看似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奉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口谕,请殿下入宫一叙。”
他没有用“诏”,而是用了“口谕”,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
马凤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有劳赵统领带路。”
没有质问,没有反抗,平静得让赵千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冷硬。他一挥手,两名精锐内卫上前,看似护卫,实则隐隐封住了马凤的退路。
马车早已备好,在两百名禁军的“护卫”下,辚辚驶向皇城。沿途百姓纷纷避让,窃窃私语,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与敬畏。马凤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着他内心并非全无波澜。
马车没有进入通常接见外臣的外朝宫殿,而是直接驶入了内廷,停在了一处较为偏僻,名为“澄心殿”的宫苑前。这里,并非正式朝会议事之所,更像是一处私密会客的地方。
殿内,气氛压抑。大皇子乾德仁与二皇子乾德义并排端坐在上首主位,两人皆身着亲王常服,面色沉凝。大皇子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倨傲与急切,而二皇子则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令人捉摸不透的模样。殿下两旁,侍立着数名气息沉凝的内侍高手,眼神锐利,显然都是心腹。
马凤步入殿中,目光扫过两位兄长,依礼微微躬身:“臣弟德智,见过大皇兄,二皇兄。”
没有跪拜,只是寻常的兄弟之礼。这态度,让大皇子乾德仁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三弟,”乾德仁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你可知,父皇病重,朝局动荡,你身为皇子,不在京城为父皇分忧,却擅离北疆重镇,潜入京城,意欲何为?”
马凤神色不变,淡然道:“大皇兄此言差矣。北疆战事胶着,臣弟身为征北大元帅,亲赴前线,乃职责所在。此番回京,一为禀报军情,二为筹措粮饷军械,以解边关燃眉之急。不知此举,有何不妥?”
“巧言令色!”乾德仁冷哼一声,“禀报军情?筹措粮饷?需要你如此鬼鬼祟祟,易容改装?朕……我与二弟接到密报,你与江湖匪类勾结,与外藩暗通款曲,更在镇北府拥兵自重,抗旨不尊!你眼里,可还有父皇?可还有朝廷法度?!”
他情急之下,几乎脱口而出“朕”字,虽及时改口,但其野心已昭然若揭。
马凤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惊讶:“大皇兄何出此言?臣弟镇守北疆,浴血奋战,将士用命,方保城池不失。所谓抗旨,更是无稽之谈!那道旨意,命臣弟交出兵权,孤身回京,置北疆数万军民于何地?此等乱命,莫非是有人假传圣旨,意图祸乱边关,动摇国本?!”
他言辞犀利,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了“国本”的高度,反将一军。
一直沉默的二皇子乾德义此时终于开口,他叹了口气,语气显得颇为痛心:“三弟,你莫要激动。大皇兄也是忧心国事。并非我等不信你,只是……如今流言蜚语甚多,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还是……”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缓缓展开,“……遵从这份父皇昏迷前留下的密旨吧。”
密旨?
马凤目光一凝,看向那卷绢帛。帛书确是皇家专用,上面的字迹……他仔细辨认,心中顿时了然。这字迹虽极力模仿皇帝笔迹,形似而神非,少了几分皇帝特有的雍容气度,多了几分刻意的工整与拘谨。而且,那方盖在末尾的玉玺印鉴,颜色似乎……过于鲜艳了些,与他记忆中父皇常用的那方印泥色泽略有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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