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绝壑亡命
洞口残留的足迹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猎犬腥气，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洞内短暂的安宁。
秦渊靠坐在石壁旁，尽管面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曾因剧痛和悲愤而略显涣散的眼眸，已重新凝聚起锐利如鹰隼的光。他默默运转着军中打熬多年的基础内息，试图压制伤势，恢复哪怕一丝气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部的箭创，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沙场十年，他早已习惯与痛苦为伴。
简心则忙碌着收拾行装。她的行囊简单得惊人：一个洗得发白的青布包裹，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一个多层的小木匣，打开后是分门别类、码放整齐的各式银针、小刀、药匙；几个塞得紧紧的牛皮小袋，想必是各类药材；最后，是一本边角磨损却保存完好的手抄册子，封面上是娟秀的字迹——《本草食经》。她将这些东西有条不紊地归置好，动作迅捷而安静。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简心将最后一块烤好的面饼塞进包裹，语气不容置疑，“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就不会轻易放弃。谷底虽大，但可供藏身且有水源的地方不多，他们很快会搜过来。”
秦渊点头，挣扎着想要站起，简心已快步上前，不容分说地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尽量别用右腿发力，箭伤虽未伤及筋骨，但撕裂了肌肉。”她叮嘱道，声音平静，仿佛搀扶一个重伤的彪形大汉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
秦渊心中掠过一丝异样。这少女看似柔弱，力气却不小，而且这份沉稳与果决，远超她的年纪。他依言将大部分重量放在左腿和简心身上，另一只手抓起了角落那柄残剑。冰冷的触感传来，让他精神一振。
两人走出山洞，谷底的景象完全展现在眼前。四周是陡峭如刀削的岩壁，高不可攀，仰头只见一线灰蒙蒙的天空。脚下是乱石嶙峋的河滩，一条湍急的溪流从峡谷深处奔涌而出，水声轰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和淡淡的腐叶味道。
“我们去哪里？”秦渊问道，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浓密的树丛和嶙峋的怪石后，仿佛随时会冲出追兵。
“顺着溪流往上走，大约半日路程，有一处瀑布，瀑布后面有个隐蔽的洞穴，是我以前采药时偶然发现的，比这里安全。”简心指引着方向，她似乎对这片绝壑了如指掌，即使在乱石滩中，也能找到相对好走的路径。
行走异常艰难。秦渊重伤在身，步履蹒跚，大部分重量都压在简心身上。简心虽习武（从她之前表现的气力和敏捷，秦渊已有所猜测），但内力显然不高，搀扶着他走这崎岖山路，不多时额角便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然而，她却没有丝毫抱怨，反而时不时停下，不是为他查看伤势，就是俯身采摘路旁一些不起眼的草药，迅速塞进随身的小袋里。
“这是‘七叶一枝花’，捣碎外敷，能缓解你的疼痛。”她解释道，见秦渊目光落在她刚采的一株紫色小花上。
“你似乎……很熟悉这里。”秦渊忍不住问道。
简心用袖子擦了擦汗，露出一抹浅笑：“我在这片山里采药快十年了。师父常说，识药先识路，识路先识山。这绝壑看着凶险，但只要摸清它的脾气，也能找到活路。”她顿了顿，补充道，“就像人一样。”
秦渊默然。这少女的话语中，总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
行进约一个时辰，溪流拐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一片茂密的荆棘丛，几乎封死了去路。荆棘上生满倒刺，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带有毒性。
“绕不过去。”秦渊观察了一下地形，两侧是光滑的岩壁，溪流在此变得湍急深邃。
“跟我来。”简心却似早有准备。她松开秦渊，让他靠着一块石头休息，自己则从包裹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淡黄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面前的荆棘上。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坚韧带毒的荆棘接触到粉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萎缩，倒刺也软化了少许。
“这是‘腐木散’，能暂时让这些‘鬼见愁’失去些韧性。”简心说着，又取出一块厚布裹住手，握住一根被处理过的荆棘，用力向两边掰开，硬生生弄出一个可供人钻过的缝隙。“快！”
秦渊心中暗赞，依言迅速钻过。简心紧随其后，动作轻盈。
刚穿过荆棘丛，还没来得及喘息，侧后方树丛中突然传来“沙沙”声响！不是风声！
秦渊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将简心往身后一拉，残剑瞬间横在胸前，眼神凌厉如刀，盯向声音来源。
却见树丛晃动，钻出来的并非追兵，而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獠牙外翻，赤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这两个不速之客，鼻息粗重，前蹄不断刨着地面。
“别动！”简心在秦渊身后低声道，“是带着崽子的母野猪，最是凶猛。它未必会主动攻击，我们慢慢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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