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城市变成了一片由光点组成的璀璨星海,静谧而冰冷。
顾霆深却毫无睡意。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没有加糖的黑咖啡,目光落在虚拟屏幕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皮埃尔的工作室里偷拍的。林语汐穿着简单的白T恤,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丸子头,正全神贯注地和一位白发苍苍的版型师比划着什么。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被冤屈后的阴霾,反而带着一种纯粹而炽热的光芒,那是属于创作者在投入全部心神时,才会燃烧的、最动人的光芒。
陈莫站在他身后,轻声汇报着:“林小姐在巴黎一切顺利。皮埃尔先生对她非常器重,整个工作室都在全力配合她完成作品。按照目前的进度,《涅盘》将会在决赛前三天,完美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顾霆深的嘴角,溢出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
他喜欢看她这副模样。专注,执着,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和她的作品。这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那位同样被誉为天才设计师的母亲,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沉浸于创作时,也是这般模样,会发光,仿佛能驱散一切病痛与阴暗。
只可惜,母亲的光,熄灭得太早了。
“很好。”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温柔。
为了让皮埃尔“心甘情愿”地向林语汐伸出橄榄枝,为了让“安馨”康护中心“顺理成章”地接手照顾她奶奶,他动用了不少隐藏在深处的人脉和资源。
每一次的布局,都像是走在一条看不见的钢丝上,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留下任何与“顾氏”有关的痕迹,以免那份纯粹的才华,被资本的阴影所玷污。
这很耗费心神。
但看到屏幕上那个发着光的女孩,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他没能守护住母亲的创作之路,那么这一次,他想为这个与母亲有着同样光芒的女孩,铺平道路,扫清所有障碍。
现在,她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才华,在那片最适合她的天空里,自由地翱翔。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完美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他放下咖啡杯,准备转身的时候,一阵毫无预兆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唔!”
顾霆深闷哼一声,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扶住冰冷的玻璃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才勉强没有倒下。
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碎裂。
无数混乱的、破碎的画面,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挟裹着恶意与绝望,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工作室,很熟悉,是皮埃尔的办公室。
他看到了那件美得惊心动魄的《涅盘》,被静静地放置在人台上。那些“流光纱”如同被禁锢的极光,在等待着绽放的时刻,每一寸都流淌着生命力。
然后,画面猛地一转!
他看到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鬼祟而迅速,拿着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极其精致的香水瓶,将里面无色无味的液体,用喷雾的形式,小心翼翼地,均匀地喷洒在了那件华美的长裙上……
紧接着,是林语汐。她完成了最后的工序,脸上带着创造出杰作后、那种独有的、疲惫而满足的笑容。
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凝固了。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作品。那件原本流光溢彩的长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枯萎。
那些如同流动极光的纱线,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扼住了喉咙,正在一根根地失去光泽,变得脆弱,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
他看到林语汐伸出手,颤抖着,近乎哀求地,想要去触摸那件正在“死去”的裙子。
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华美的“流光纱”,就如同被千年风化的沙雕一样,发出了细微而密集的“簌簌”声,一根,一根,脆弱地碎裂,断开,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灰败的废料,从人台上滑落。
“不……不!!!”
他听到了林语汐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无尽绝望和痛苦的尖叫。
他看到她疯了一样跪倒在地,不顾一切地想用手捧起那些破碎的废纱,可那些碎片却在她指缝间流逝,最后只剩下一地狼藉。她抱着那堆冰冷的、死去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像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死去的母亲。
那哭声,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尖刀,穿透时空的阻隔,狠狠地捅进了顾霆深的心脏!
“噗——”
一股浓重的腥甜,猛地从喉咙里翻涌了上来。顾霆深再也抑制不住,俯下身,一口鲜血喷在了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那鲜红的颜色,在他苍白的视野里,刺得他眼睛生疼。
“顾总!”
陈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顾总!您怎么样?快!我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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