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汐低头,看着桌上那份被修改得面目全非的合同。
上面,布满了顾霆深用黑色钢笔划掉、重写的痕迹。那些新增的条款,每一条,都像苏晓说的那样,是一份标准商业合同里,应该有的样子——冰冷、严苛、毫无人情味。
权利与义务对等,风险与收益共担,违约责任双方明确。
他划掉了自己的个人签名,让这份合同,彻底变回了纯粹的公司行为。
这,确实是她想要的“公平”。
可是,为什么,看着这份她亲手求来的“公平”,她的心里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和胜利,反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堵得喘不过气来。这份公平,更像是对她刚才那番叫嚣的无情嘲讽。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顾霆深。
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微微闭着眼睛,眉心紧紧地锁成一个“川”字。他的嘴唇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冬日里凋零的最后一片花瓣。额头上的冷汗,不再是细密的薄汗,而是大颗大颗地凝结,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浸湿了真丝睡袍暗色的领口。
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座即将被阳光融化的、用冰雪堆砌的雕像,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仿佛下一秒,就会在她眼前彻底碎掉。
林语汐的心,被这幅景象狠狠地刺穿了。
“你……”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了。可话到嘴边,又被浓重的苦涩堵了回去。
她有什么资格问?
把他折腾成这个样子的,不就是她自己吗?是她,在电话里用最恶劣的言语威胁他;是她,像个被点燃的炮仗,冲到他的办公室对他大吼大叫;是她,用自己那可笑又可悲的自尊,逼着他,拖着这样一副病入膏肓的身体,为她修改合同。
她所谓的“公平”和“尊严”,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被她亲手,一刀一刀地,插进了这个男人的心里。
不,或许,不止是心里。还有他的身体。
林语汐的脑海里,像电影快放一般,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巴黎那个雨夜,他剧烈到撕心裂肺的咳嗽;陈莫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谎言,“老板在国外医院休养”;刚才,他写字时,那只连笔都快握不住的、微微颤抖的手……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成了一条指向真相的、血淋淋的锁链!
他的病,根本不是“感冒”!他的虚弱,也绝不是普通的疲劳!
他在巴黎秀场上,为她创造的那个“连舞台总监都无法解释的奇迹”,是有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就是他的健康,是他的生命力,是他的一切!
这个认知,像一道九天惊雷,轰然劈中了林语汐的灵魂。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冻结,手脚冰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总是像神一样,为她摆平一切、无所不能的男人,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脆弱”这两个字。
而这份几乎致命的脆弱,是因她而起。
巨大的愧疚和排山倒海的心疼,瞬间将她淹没。她觉得自己,简直坏到了骨子里。
“对……对不起……”林语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她甚至因为腿软而踉跄了一步,“我……我错了……”
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说这三个字,还能说什么。
顾霆深缓缓地,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却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他看着她那副泪流满面、快要碎掉的样子,嘴角,竟然还硬生生扯出了一丝极淡的、安抚的笑容。
“你没有做错什么。”他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从遥远天际飘来的风,“你只是……想要保护你自己。这很好。”
他竟然,还在安慰她!
林语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不是的……”她摇着头,泣不成声,“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我不该逼你……”
“好了,别哭了。”顾霆深似乎想抬手,帮她擦掉眼泪。但他只是动了动手指,手臂就又无力地,垂了下去。那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扎得林语汐心脏骤缩。
“这份合同,现在,你满意了吗?”他问。
林语汐看着桌上那份讽刺的合同,用力地摇头。“不满意!我不满意!”
她猛地伸出手,抓起那份合同,就要将它撕成碎片。
“别动!”顾霆深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甚至牵扯起一阵压抑的低咳。
林语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这是你想要的公平。”顾霆深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现在撕了它,那我们之间,就真的,只剩下还不清的人情了。林语汐,你会被这份人情债压垮的。”
“你希望,我们以后,是以这种关系,相处吗?”
林语汐愣住了。她看着他,从他那双疲惫到失焦的眼睛里,读懂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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