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反握的动作很轻，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力道，像一片羽毛落在手心。
可就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林语汐。
她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眼泪还挂在脸上，人却有点懵。
他……这是同意了？
他没有甩开她，没有再说那些把人推开十万八千里的混账话。
他握住了她的手。
这个认知，让林语汐那颗被吊在半空中，备受煎熬的心，终于，缓缓地落了地。酸涩、委屈、愤怒……种种翻江倒海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化成了一股决堤后的暖流，从两人交握的手掌处，慢慢地，涌向四肢百骸。
站在门口的陈莫，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跟在老板身边这么多年，见过老板发怒，见过老板冷漠，见过老板运筹帷幄，甚至见过老板在巴黎病危时，那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但他从没见过现在这样的老板。
面对一个女人的哭喊和咆哮，他没有发怒，没有不耐烦，最后，竟然还……妥协了。
陈莫感觉自己过去十几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一寸寸地崩塌。他看看跪在地上的林语汐，又看看坐在沙发上，虽然虚弱，但眼神里那层万年不化的坚冰，似乎真的有了一丝裂痕的老板。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担忧和阻拦，好像都挺可笑的。
也许……也许林小姐，真的是那个唯一能救老板的人。
不是靠医生，不是靠药物，而是用这种最直接，最野蛮，也最炙热的方式。
办公室里的空气，依旧安静。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却悄悄地散去了不少。
林语汐吸了吸鼻子，胡乱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她还跪在地上，手还被他握着，姿势有点尴尬，但她一点都不想动。
她怕一动，这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联系，就又断了。
“起来。”
顾霆深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但比刚才，似乎多了一点温度，少了几分冰冷的距离感。
“地上凉。”
林语汐眨了眨眼，听话地，扶着沙发的边缘，慢慢站了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她的腿麻得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回去。
顾霆深握着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些，似乎是想拉住她。
虽然那力道微乎其微，但林语汐还是感觉到了。
她的心，又是一软。
她站稳后，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反而顺势，在沙发边上坐了下来，离他很近。
“顾霆深。”她看着他，眼神里的红肿还没消，但那份决绝和坚定，却越来越清晰。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垂下，看着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
“从今天开始，你的身体，归我管。”林语汐一字一句，说得异常认真，像是在宣布什么重要的国家政策。
顾霆深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似乎是在等她的下文。
“你必须，听我的。”林语汐伸出另一只手，比划着，“第一，按时吃药，不准偷偷减量，更不准不吃。”
“第二，好好休息。公司那些破事，让陈莫去处理。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了，也得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第三，”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不准再生气，不准再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尤其，不准再生我的气。”
她说到最后一条的时候，自己都有点心虚。
毕竟，今天早上这一切，都是她把他气成这样的。
顾霆深静静地听着，看着她那张，又是霸道又是心虚的小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终于，泄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那如果，”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你又把我气到了，怎么办？”
林语汐被他问得一噎。
她想了想，理直气壮地说道：“那你就……你就憋着！”
“噗……”
门口的陈莫，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在接收到老板和林小姐两道死亡视线后，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滚出这栋大楼。
太可怕了。林小姐居然敢让老板“憋着”？
更可怕的是，老板居然没有生气！
顾霆深没理会陈莫，只是看着林语汐，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确定？
林语汐被他看得有点脸热，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对，憋着。或者，你可以告诉我，我们讲道理。但是，不准像刚才那样，用冷暴力伤害我，也伤害你自己。”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顾霆深，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昨天晚上的事了，一次都不想。”
那份毫不掩饰的恐惧和后怕，像一根针，轻轻地，扎在了顾霆深的心上。
他沉默了片刻。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听你的。”
这三个字，比任何承诺都来得郑重。
林语汐的心，彻底安稳了下来。她知道，这场仗，她打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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