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长安城暑气渐盛。未央宫内,女学却如一股清泉,在沉闷的宫闱中悄然流淌。
自和亲风波后,前来听讲的宫人明显多了起来。不得宠的嫔妃、年长的女官,甚至几个宗室女都成了学宫的常客。
阿娇今日讲的是《列女传》,声音清越,举止从容。
“缇萦救父,上书文帝,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文帝感其孝心,遂废肉刑。”她环视堂下众人,“可见女子虽深处闺阁,亦能明理义,动天子。”
座中一个绿衣少女忽然举手:“翁主,若缇萦生在今日,可还能感动陛下?”
阿娇认得她是长沙定王刘发之女刘无采,因生母早逝,在宫中并不得宠。
“为何不能?”
“今上...不似文帝仁厚。”刘无采低声道,“且宫中规矩繁多,一介女子如何得见天颜?”
堂内霎时寂静。这话太大胆,几个胆小的宫人已低下头。
阿娇却笑了:“问得好。所以缇萦之可贵,不仅在孝心,更在勇气与智慧。她懂得如何上书,如何陈情,如何以理服人。”
她走到刘无采面前:“若你父王蒙冤,你敢如缇萦一般,敲响登闻鼓吗?”
刘无采怔住,随即坚定点头:“敢。”
“那便记住此刻的决心。”阿娇轻拍她的肩,“女子立世,首在自立。若一味倚仗他人,终将身不由己。”
课后,刘无采特意留下。
“翁主,无采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无采想学匈奴语。”少女眼中闪着光,“陵姐姐远嫁匈奴,无采想给她写信。”
阿娇心中微动。刘陵出嫁月余,这是第一个公开表示要与她联系的宗室女。
“为何想给刘陵写信?”
“无采与陵姐姐自幼相识。”刘无采垂眸,“她...其实很孤独。”
阿娇想起刘陵那双过于精明的眼睛,很难与“孤独”二字联系起来。
但她还是应下:“好,我教你。”
当晚,阿娇将此事告知窦太后。
老太后面露赞许:“无采...是个好孩子...你要好生...栽培...”
“外祖母觉得,刘无采可用?”
“可用...但需...磨砺...”窦太后轻咳两声,“长沙王...虽非嫡出...在宗室中...颇有人望...”
阿娇会意。刘发是景帝庶子,封地偏远,但在宗室中以仁厚着称。若能通过刘无采与长沙王建立联系,确是一步好棋。
然而就在阿娇着手培养刘无采时,女学却遭遇第一次危机。
六月初三,两个听讲的女官突发恶疾,上吐下泻。太医诊断为中毒。
“是糕点有问题。”云袖查验后回报,“她们都吃了王夫人赏赐的蜜饯。”
阿娇心知肚明。这是警告。
果然,次日就有人上书,称女学聚集宫人,有违宫规,更危及宫眷安全。
景帝虽未立即下令关闭女学,却明显冷淡了许多。
“母亲说得对,我太急躁了。”阿娇在馆陶公主面前反省。
馆陶公主却道:“不,你做得对。只是低估了对手的狠毒。”
“现在该如何?”
“借力打力。”
三日后,女学复课。阿娇不再亲自授课,而是请来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宫人,讲授《女则》《内训》等正统女教。
同时,她以“避嫌”为由,将学宫移至永巷一处偏僻宫院。
明面上是退让,暗地里却更方便行事。
“翁主妙计。”刘无采如今常伴阿娇左右,“移宫之后,来听讲的人反而更多了。”
阿娇微笑。这正是她要的效果——筛选出真正有心向学之人。
六月十五,月圆之夜。阿娇在学宫后院设茶会,只邀了七八个信得过的女子。
茶香袅袅中,刘无采操琴,一曲《鹿鸣》清越动人。
“想不到无采妹妹琴艺如此精湛。”说话的是骑都尉李当户之妹李婉儿,因兄长与匈奴作战有功,特许入宫为女官。
刘无采浅笑:“婉儿姐姐的剑舞才是一绝,无采一直想学呢。”
李婉儿性格爽利,当即道:“这有何难?明日就开始教妹妹。”
阿娇静静品茶,看着眼前这一幕。刘无采的聪慧,李婉儿的飒爽,还有其他几个女子各有长处。若能将她们凝聚在一起...
“翁主在想什么?”一个温柔声音问道。
阿娇转头,见是太医令淳于缇萦之女淳于瑶。此女精通医理,那日中毒的女官就是她救治的。
“我在想,女子若能同心协力,该有多大力量。”
淳于瑶轻声道:“是啊。那日若非姐妹们互相照应,中毒的两位女官恐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其中凶险。
李婉儿忽然拍案:“我们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得想个法子自保。”
“婉儿有何高见?”阿娇问。
“我兄长说过,战场上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李婉儿目光炯炯,“我们该建立自己的消息网络,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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