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方立功，问这沉沉的夜色。
方立功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重新被凝重取代。“团座，您是说……日本人那边，很快会有大动作？”
“不是很快，”楚云飞收回目光，眼神锐利如刀，“是已经在路上了。野狼峪只是挠痒痒，藤原信丢了几个人，折了点面子，以他的性格和处境，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就不会是小打小闹的侦察兵了。”
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谛听”传来的那句“方向不明”的警告，以及那张送给李云龙的、语焉不详的草图。“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他露出獠牙之前，把我们自己的刀，磨得更快，把我们的盾，铸得更牢！”
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寒风呼啸着掠过营房，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团部指挥所里，楚云飞点亮了煤油灯，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将他伏案疾书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他在翻阅方立功送来的总结册子，也在根据自己前世的记忆和对当前局势的判断，勾勒着下一步的计划——如何进一步优化战术，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提升火力，如何与地方势力周旋以获取更多补给，甚至……如何在必要的时候，与李云龙那样亦敌亦友的邻居，进行更深层次的、超越派系藩篱的协作。
千头万绪，如同乱麻，但他必须理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放下笔，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他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冰冷的夜风立刻钻了进来，让他精神一振。
营地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黑暗和寂静，只有哨楼上偶尔闪过的光柱和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提醒着人们这里依旧是战争的前沿。
远山如黛，沉默地矗立在无边的夜色中，仿佛亘古如此。
楚云飞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沉沉的黑暗，看到了太原城里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面、冰冷而充满算计的眼睛；看到了八路军驻地里，李云龙可能正对着那张草图摩拳擦掌、骂骂咧咧却又跃跃欲试的模样；也看到了更远处，那片广袤而苦难的中华大地上，正在燃烧的更多战火。
他关上车窗，将寒意隔绝在外。指挥部里，只剩下煤油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这第一步，总算站稳了。**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意志却如同被反复锻打的铁砧，愈发坚硬。
**但接下来……**
一个清晰的念头，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在他脑海中浮现：
**真正的狂风暴雨，才刚刚开始。**
夜色正浓，晋西北的寒风卷着沙尘，掠过358团驻地，发出如同战前号角般的呜咽。而在指挥部那盏孤灯下，楚云飞的身影，如同一块即将投入惊涛骇浪中的礁石，沉默，却坚定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第一卷 《苍云淬火》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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