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不起?”林婉柔的心往下一沉,但脸上依旧平静,“谁?是哪个首长?还是哪个部门?张师傅,您跟我说实话。咱们建立药品管制制度,就是为了公平,为了把药用在最需要的战士身上。如果有人破坏这个制度,那破坏的,就是咱们根据地的根基。”
老张的嘴唇哆嗦着,看看林婉柔,又看看门口,好像那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压低了声音,几乎像耳语:“不是……不是明面上的。是……是有些人,手伸得长。他们……他们不需要自己来领,有人……有人会‘帮忙’。盘尼西林,在黑市上……比黄金还贵。磺胺粉也是紧俏货……咱医院里,人多眼杂,进进出出……有时候,一箱药进来,还没入库,可能就……就少了那么一点。查?怎么查?都是自己同志……”
他说得语无伦次,但林婉柔听明白了。不是明目张胆的抢劫,是内部蛀虫,利用管理漏洞,利用“自己同志”的身份掩护,蚂蚁搬家似的偷盗,然后流向黑市,牟取暴利。而那些能接触到药品采购、运输、入库环节的“自己同志”,恐怕背后还站着某些“手伸得长”的人。
“有哪些环节可能出问题?谁经手?”林婉柔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冰凉的搪瓷缸。
老张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缩了一下,连连摆手:“林院长,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我一家老小……我……我就只是个管药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账,您就按‘损耗’报了吧,大家都这么干,何必……何必较这个真呢?”
他说完,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室,留下那股子混合着陈旧药材和恐惧的气味。
林婉柔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台灯的光圈里,尘埃无声飞舞。教堂高高的穹顶外,传来遥远的、工厂方向的微弱轰鸣,和这里死一般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比面对血肉模糊的伤员时更甚。伤员伤口里的脓血,看得见,剜得掉。可这种内部的腐蚀,藏在制度缝隙里,裹在“同志”外衣下,像霉菌一样,看不见,却无处不在,一点点啃噬着来之不易的成果和信任。
她想起楚风面对海上封锁、经济围剿、外交威胁时,那种沉默而坚硬的眼神。他扛着看得见的大山。而她这里,却是看不见的蚁穴。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都麻木了,她才缓缓站起身,走到那扇很高的窗户前,踮起脚,勉强能看到外面一小片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寒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她打了个寒噤。
她决定不睡了。点起煤油灯,开始重新核对最近三个月所有涉及盘尼西林和磺胺粉的领用记录,对照伤员病历,一笔一笔,一个人一个人地筛查。眼睛干涩发痛,她就用冷水擦把脸。手指冻得不听使唤,她就呵口气搓一搓。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发现了几处明显的疑点。有几笔给“后勤部门直属休养所”的药品调拨,数量不小,但调拨单上的负责人签字笔迹潦草,而且这个“休养所”在医院的登记记录非常模糊,接收伤员很少,却持续领取大量贵重药品。还有几次夜间紧急领药记录,声称是前线急用,但对应的作战部队番号和战斗时间,对不上号。
她把这几处疑点仔细抄录下来,折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冰凉的纸张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异样的清醒。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敲响了。这次的声音很轻,但很急促。
林婉柔心头一紧,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医院警卫班的一个小战士,姓赵,才十七岁,平时负责夜间巡逻。他脸色有些发白,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林院长,刚才……刚才我在院子门口巡查,发现这个……用石头压在门墩下面。”小赵的声音有点抖,把信封递过来,“上面写着……写着您的名字。”
林婉柔接过信封。很普通的牛皮纸,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林婉柔院长 亲启”。没有落款。信封没封口。
她打开,里面只有一张从练习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用同样的歪扭字迹写着一行字:
**“林院长,药是救人的,也是救己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些账,糊涂着对大家都好。非要较真,恐怕下次碎的,就不只是药瓶了。”**
纸的右下角,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一个被打碎的玻璃药瓶,旁边滴着几滴墨点,像是药液,也像是……血。
小赵紧张地看着她:“林院长,这……这是不是……”
林婉柔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握着纸条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不仅威胁她,还暗示知道她孩子上次差点被拐的事(“下次碎的,就不只是药瓶了”)。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把纸条慢慢折好,放回信封,然后对小赵笑了笑,虽然那笑容很勉强:“没事,小赵。可能……是谁的恶作剧。你去忙吧,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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