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拼命印假‘华元’,可能还有一个目的,”楚风声音冷了下来,“就是在摧毁‘华元’的同时,为另一种‘货币’的进入铺路。比如,美元?或者,某种由他们控制的、新的‘代用券’?”
老徐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想……想取代咱们的货币体系?”
“未必能完全取代,但可以渗透,可以控制关键物资的交易渠道。”楚风走回桌边,“经济战,打到最后,打的是定价权和流通权。谁掌握了货币,谁就掌握了经济的命脉。咱们发行‘华元’,不仅仅是为了方便,更是为了经济自主。他们当然要千方百计地把它扼杀掉。”
他看向老徐:“更新防伪,加强宣传,这些都要做,而且要快。但光防守不够。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进攻?”老徐不解,“咱们怎么进攻?去端了天津的印钞窝点?可您不是说,那地方水太深,可能打草惊蛇,还牵扯其他事……”
“不直接端窝点。”楚风摇摇头,“他们印假币,是为了花出去。那我们就从‘花’这个环节入手。”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这是近期各区县物资收购和商品销售的统计汇总。你看看,有没有异常。”
老徐接过来,快速翻阅。他是搞经济的老手,很快发现了问题:“这几个靠近敌占区的边缘集镇,粮食和山货收购量,比去年同期涨了三成还多,但售出的盐、布、农具等物资,却没有相应增长……收购用的,大部分是‘华元’?”
“对。”楚风点点头,“而且,据下面报告,这些地方最近出现了不少陌生的‘行商’,出手阔绰,专门用崭新的‘华元’大量收购粮食、药材、皮货,却很少卖东西。收购价,比咱们公营合作社的定价,还要高一成。”
老徐明白了:“他们在用假币,高价收购咱们的物资!一方面套取我们的实物,另一方面,让大量假币集中流入这些边缘地区,破坏当地市场,制造混乱!”
“就是这样。”楚风手指在地图上那几个集镇位置点了点,“所以,我们的‘进攻’就是:第一,立刻派经济工作队进驻这些地区,加强市场管理,对大宗交易进行登记核查,重点查验大额‘华元’的真伪。第二,公营合作社和供销社,适度提高这些紧缺物资的收购价格,稳定市价,让老百姓更愿意把东西卖给我们,而不是来历不明的行商。第三,也是最关键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通知孙铭,让他安排‘谛听’的人,盯死这些活跃的‘行商’。不要抓,跟着他们,看他们的假币从哪里来,收购的物资运到哪里去,和什么人接头。顺藤摸瓜,把这条假币流通和物资套购的链条,给我整个摸清楚!重点查,这些物资最终是不是流向了天津,或者……其他特别的地方。”
老徐精神一振:“是!我马上安排!这样一来,我们既能在基层稳住阵脚,抵消假币的部分影响,又能反向侦察,摸他们的老底!”
楚风点点头:“记住,动作要快,但要隐蔽。我们现在是多线作战,海上、北疆、技术、经济,还有看不见的‘剃刀’,每一处都不能漏气。经济这一块,你是主帅,我要你在守住咱们钱袋子的同时,想办法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假币不是废纸,它流到哪儿,就会把恐慌和混乱带到哪儿。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它流经的地方,变成我们的情报源和反击点。”
老徐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但更多的是被点醒后的清晰和一股跃跃欲试的斗志:“明白了,团座!我这就去部署!”
老徐离开后,楚风走到窗前。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但空气中依然带着破晓前的寒意。远处,“101”厂区的方向,隐约又传来机器启动的轰鸣,新的一天在钢铁的摩擦声中开始。
他想起刚刚看到的老徐脸上的血痕,想起孙铭报告中长兴岛的异常,想起王工提到的发动机瓶颈,想起李云龙在野狼沟敲打的那些粗糙零件,想起林婉柔面对药品流失时的无力与坚持……
这一切,像无数条看不见的线,缠绕在一起,有的勒向脖颈,有的刺向心脏,有的则在腐蚀根基。
而他能做的,就是在这纵横交错的网中,找到每一个线头,或斩断,或牵引,或顺势而为,织成自己的甲胄。
经济战,看不见硝烟,却同样致命。
假币如同毒菌,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滋生。而他要做的,不仅是识别和清除毒菌,更要改变滋生毒菌的土壤,照亮那些角落。
鸡鸣声再次响起,此起彼伏,唤醒了沉睡的城池。
楚风推开窗户,清冷的晨风涌入,带着远方田野苏醒的气息和工厂烟囱的味道。
战斗,在每一个角落,以不同的形式,已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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