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以前干过这事儿?”他问。
“啥事儿?”
“装疯卖傻骗钱。”
雷淞然嘿嘿一笑:“有一次饿急了,去镇上米铺前躺下,说腿断了,管掌柜要五文钱看病。结果人家认出我是山沟来的,赏了我一碗馊粥。”
李治良没笑。
他忽然意识到,雷淞然嘴上说着不怕,其实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怎么运转。他知道怎么活,也知道怎么躲。
而自己,只会抱紧东西,缩着脖子等危险过去。
巷子尽头传来狗叫。
雷淞然笑容一收。
他侧耳听了听,低声说:“不止一条。”
李治良也听见了。叫声由远及近,带着凶性。
“走。”雷淞然拽他胳膊,“换个路。”
两人贴着墙根往前挪。巷子窄,两边堆着柴火和破缸,头顶晾衣绳上挂着尿布和臭袜子。
走到拐角,雷淞然探头看了看。
外面是条主街,茶摊摆到路边,几个兵痞围坐着喝酒划拳。
他缩回头:“不好走。”
李治良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
回头一看,巷子另一头出现三条野狗,龇着牙慢慢逼近。领头那只毛都秃了,嘴角挂着涎水。
“狗……”他声音发颤。
雷淞然脸色变了:“你怕狗?”
“不是我。”李治良咽口水,“是你。”
雷淞然一僵。
小时候被狼狗追的事他没忘。那次他摔进沟里,腿被咬出血,还是雷母用烧红的铁钳烫伤口才保住命。
他咬牙:“闭嘴。”
狗越走越近。
雷淞然摸了摸身上,想找块石头。可兜里只有半块干馍,还是早上藏的。
他看了眼李治良:“你还剩吃的不?”
李治良摇头。
雷淞然一咬牙,把干馍扔出去。
馍飞出去老远,砸在一口破缸上碎了。
狗群立刻冲过去抢食。
“跑!”雷淞然推他一把。
两人撒腿就冲。
刚拐出巷子,迎面撞上一辆马车。车夫骂了一句,扬鞭要抽。雷淞然一把将李治良拉开,自己险些被轮子碾到脚。
他们跌跌撞撞穿过街道,撞翻一个卖瓜的摊子。瓜滚了一地,老板娘跳脚骂街。
没人追,狗也没跟上来。
他们在一处废弃的磨坊门口停下,靠着墙喘粗气。
李治良胸口起伏,手还在抖。但他没松开木匣。
雷淞然瘫坐在地,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李治良低头看他:“你还笑得出?”
“不笑难道哭?”雷淞然咧嘴,“刚才要是你没配合,咱俩现在就在派出所挨揍呢。”
李治良没说话。
他慢慢蹲下,把木匣放在膝盖上。麻绳有点松,他重新打了个死结。
雷淞然看着他动作,忽然问:“你说……王皓哥会帮咱们吗?”
李治良抬头:“你不是说他会?”
“我是说……万一他怕惹事呢?”雷淞然挠头,“读书人,讲究明哲保身。”
“那你为啥非要找他?”
“因为……”雷淞然顿了顿,“除了他,咱谁也不认识。”
李治良点点头。
没错。这镇子这么大,他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没有王皓,他们就像瞎子走路。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天色渐暗,街上的摊贩开始收家伙。灯笼一个个亮起来,照得土路泛黄。
雷淞然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吧,天黑前得找个落脚处。”
李治良也起身,把木匣背到身后,用绳子绕过肩膀。
他们并排往前走,脚步比来时稳了些。
主街上人少了些,但仍有挑担的、拉车的、唱曲的。有个算命先生坐在小凳上摇扇子,面前摆着铜钱和龟甲。
雷淞然看了眼,嘀咕:“要是能算算咱这趟吉不吉利就好了。”
李治良没接话。
他知道,有些事,算不出来。
他们走过一家药铺,门口挂着晒干的草药。风吹过来,一股苦味钻进鼻子。
雷淞然忽然停下。
“怎么了?”李治良问。
雷淞然没答,盯着药铺角落的一张告示。
上面画着两个人像,下面写着通缉令三个字。
他没看清名字,就被李治良拉走了。
“别看。”李治良说,“看了惹祸。”
雷淞然嗯了一声,加快脚步。
两人转入一条窄街,两旁是低矮的民房,窗户透出昏黄的光。
前方路口,几个孩子在玩弹珠。一只猫从屋顶窜过,惊起一群麻雀。
雷淞然深吸一口气:“哥,咱接下来去哪儿?”
李治良望向前方:“找人问路。”
他们的影子投在石板路上,越来越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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