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淞然一头栽在落叶堆上，两条腿跟散了架似的摊开。他喘着粗气，嗓子眼干得冒烟：“可算……活下来了。”
没人接话。
王皓站在原地没动，右手还捏着那根烟斗。他低头看了眼脚边的树根，抬手用烟斗柄轻轻敲了两下。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歇会。”他说。
这俩字一出口，紧绷的弦好像松了一点。李治良靠着一棵松树慢慢滑坐下去，怀里抱着的水壶晃了晃，里面只剩底子的一点水。他没喝，只是把壶口拧紧，塞回包袱里。
龙傲天蹲在马车旁边，手指顺着轮轴摸了一圈。铁箍还在，就是边角有点歪。他小声嘀咕：“还能跑，就是颠起来费腰。”
史策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墨镜歪了半寸，她没去扶。左手一直搭在算盘边上，指头来回拨了两下，确认珠子没卡住。她抬头看了看林子缝隙里的天色，太阳偏西，光柱斜着打进来，照出几粒浮尘。
王皓这才坐下，背靠树干，闭上眼。但他耳朵竖着，风吹草动都逃不过。
雷淞然躺在地上翻了个身，脸朝上，盯着头顶的树枝看。“你说咱现在是不是安全了？”他问。
“你觉得呢？”王皓睁眼。
“我觉得……追兵应该没那么快。”雷淞然说，“咱们冲进林子的时候，他们的人还在石滩那边摔跤。”
“那是他们故意放我们进来的。”史策开口，声音不高，“林子大，容易迷路，也容易被包抄。他们不用追，只要堵住出口就行。”
雷淞然脸上的轻松立马没了。“那咱不是进了笼子？”
“你现在才知道？”王皓哼了一声，“从你偷摸拿馍那天起，就没安全过。”
“我那是饿的！”雷淞然一下子坐起来，“再说了，谁让你不早点说要跑这么急！我还以为就走个夜路呢！”
“你当土匪是请客吃饭？”史策冷笑，“人家五十号人拿着枪等着，你还想喝碗热汤？”
雷淞然张了张嘴，没顶回去。他伸手往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小块干巴巴的馍，犹豫了一下，又塞回去。
李治良从包袱里拿出布包，打开一角，露出几片腌好的野菜。“吃点东西吧。”他说，“省着点，不知道还得走多久。”
“我不饿。”雷淞然摆手。
“你刚才还说腿软。”李治良瞪他，“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
“我是吓软的好不好！”雷淞然嚷，“你知道我看见刀疤六举刀那会儿啥感觉吗？我脑子里就一句话——‘完了，表哥还没娶媳妇呢’！”
李治良脸一红，低头不说话了。
王皓睁开眼：“你要是真怕，下次别嘴硬。”
“我不是嘴硬，我是壮胆！”雷淞然梗着脖子，“你要不信，问问龙傲天，我是不是第一个喊有埋伏的？”
龙傲天正检查车辕，头也不抬：“你是喊得最早，也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那叫战术转移！”雷淞然不服气，“再说了，我要不喊，你们现在全在石滩上躺着呢！”
“行了。”史策打断，“功劳记你头上，奖状等出了林子再发。”
王皓忽然抬手，做了个停的动作。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林子里只有风穿过树叶的声音，远处传来一声鸟叫，接着又没了。
过了几秒，王皓才放下手。“听着。”他说，“待会继续走，天黑前必须换个地方。这片空地太开阔，容易被发现。”
“往哪走？”龙傲天问。
“先往北。”王皓掏出罗盘看了一眼，“绕过前面那道坡，找个能藏车的地方。”
“那你得给个准话。”雷淞然嘟囔，“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我都晕了。”
“你要不想走，可以留下。”史策看着他，“等刘思维来请你喝茶。”
雷淞然缩了缩脖子：“我就是提个意见嘛……”
李治良默默把野菜分成五份，每份不多，刚好够嚼几口。他递给雷淞然一份，雷淞然接过，咬了一口，皱眉：“怎么比昨天还咸？”
“洗菜的水是河沟里的。”李治良说，“泥多，盐分重。”
“那你咋不换地方洗？”
“你以为我想在这儿洗？”李治良瞪他，“你能找到干净水，你去洗啊。”
雷淞然噎住，低头啃菜叶子。
王皓把烟斗收进衣兜，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他走到马车边，掀开帘子看了看里面的行李，又把破皮箱拎出来，打开检查了一遍洛阳铲和改装探针。
“图还在？”史策问。
“在。”王皓合上箱子，“你放心，没丢。”
“我不是信不过你。”史策说，“我是信不过那些想抢它的人。”
“都一样。”王皓苦笑，“反正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那我可提醒你。”雷淞然突然插嘴，“要是哪天绳子断了，我可不负责救你们。”
“没人指望你救。”李治良白他一眼，“你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
“我咋了？”雷淞然委屈，“我一路上又赶马又探路，功劳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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