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翘铩羽而归的消息,比他的车队更早抵达北京。当荣禄听着心腹详细禀报登州之行的种种见闻——新军之精锐、内部之铁板、高岩之滴水不漏,尤其是那份原封退回的银票和决绝的字条时,他那张常年不动声色的脸上,终于覆上了一层寒霜。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荣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手中的翡翠扳指被他捏得咯咯作响。高岩的崛起速度和对军队的掌控力度,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容忍的底线。这不再是寻常的骄兵悍将,而是一个拥有独立意志、自成体系的庞然大物,其威胁,甚至可能超过南方的长毛和捻匪余孽。
明的掣肘、暗的分化都已失效,剩下的,便是最直接,也往往最有效的手段——经济封锁。他要掐住高岩的咽喉,让他空有强兵,却无粮无饷,最终不战自溃。
数日之后,一道道来自户部、兵部的公文,便以“合规核查”、“统筹调配”等冠冕堂皇的理由,飞向了山东和相关的漕运、盐政衙门。
“山东协饷、辽南善后饷银,因需核对战功赏赐明细,暂缓拨付。”
“登州、莱州等地漕粮,改道运往天津,以实京仓。”
“山东盐课、关税等项,着即解送京师,不得截留挪用。”
与此同时,几封荣禄的密信也送到了与登州有商贸往来的晋商、徽商巨头手中,信中虽未明言,但那含蓄的警告和暗示,足以让这些精明的商人做出“明智”的选择。
釜底抽薪之策,已然发动。
效果立竿见影。
首先感受到压力的便是辽南军政公署的度支司(财政部)。原本预期中用于发放军饷、采购物资、抚恤伤亡、兴办实业的巨额款项,突然断了来源。账面上的存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度支司的主事急得嘴角起泡,天天跑到高岩面前诉苦。
“大人!朝廷的饷银一分未见,漕粮也被截走,各地商号也纷纷催要货款,或是减少乃至停止了物资供应!照此下去,不出两月,莫说扩军练兵,便是维持现有将士的粮饷都成问题啊!”
军营之中,尽管高岩严密封锁消息,但迟迟未发的足额饷银和逐渐开始限量供应的伙食,还是让一些敏感的士兵产生了疑虑和骚动。虽然在新军严明的纪律和基层军官的弹压下,尚未出现大问题,但一种不安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悄悄滋生。
登州城内的市面也受到影响,来自南方的布匹、药材等货物明显减少,物价开始悄然上涨。一些原本依附于军政公署产业链的小作坊和商户,也因订单减少或货款拖欠而陷入困境。
压力,如同无形的绳索,开始缓缓收紧。
公署书房内,气氛凝重。王奎、赵三槐、度支司主事,以及几位负责后勤和商贸的幕僚齐聚一堂,人人面带忧色。
“妈的!荣禄老儿这是要逼死我们!”赵三槐性情最是火爆,一拳砸在桌子上,“没有饷银,让弟兄们喝西北风去打仗吗?”
王奎相对沉稳,但眉头也锁成了川字:“大人,军中已有流言。长期下去,恐生变故。是否……是否可以向朝廷上折子,陈明利害,请求拨付?”
度支司主事连连摇头:“王将军,折子早就上过了,石沉大海啊!朝廷这是摆明了要卡我们的脖子!”
众人议论纷纷,却都想不出破解之法。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朝廷掌握着名义上和大部分实际上的财政大权,一旦决心从经济上扼杀一支地方力量,后者往往难以抗衡。
高岩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到众人声音渐歇,都将目光投向他时,他才缓缓开口。
“向朝廷摇尾乞怜,有用吗?”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众人默然。
“荣禄要的,不是我们的解释,是我们的屈服,或者……毁灭。”高岩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略显萧条的街道,“他把我们当成需要仰仗他鼻息的旧军,以为断了粮饷,我们就会乱,就会垮。”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那目光中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洞悉局势的冷静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错了。我们不是旧军,我们是新军!我们走的,本就是一条没人走过的路!朝廷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就自己闯出一条活路来!”
“大人的意思是?”度支司主事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断他的皇粮,我们开我们自己的源!”高岩语气斩钉截铁,“第一,成立‘辽南兴业银行’,发行我们自己的银元券和辅币!以军政公署信用和控制的盐田、矿山、工坊资产为抵押,先在控制区内流通,逐步取代混乱不堪的旧制钱和外来银元!稳定金融,吸纳民间存银!”
“第二,全面清查、登记我们控制区域内的无主荒地、官田、以及此前依附倭寇或通敌劣绅的土地,部分分配给有功将士和无地农民,部分由公署组织成立‘垦殖公司’,采用新法,大规模种植粮食、棉花、烟草等经济作物!我们要做到粮食基本自给,并能产出可供贸易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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