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技术、设备和专家的涌入,如同一股强劲的催化剂,注入了高岩军政府这台初生的工业机器。登州机器局的规模在数月内膨胀了数倍,新建的厂房里,来自克虏伯的重型锻压机发出沉闷的轰鸣,西门子的精密车床切削出闪亮的金属屑。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煤炭和汗水混合的、象征着工业化的独特气味。
然而,繁荣的表象之下,深刻的冲突与阵痛也随之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标准之争”。
以李德明为首的“启明”派和工业发展署的技术官僚们,在德国专家的指导下,雄心勃勃地开始推行一套完整的、基于公制和国际通用规范的工业标准体系。这涉及到从螺丝螺纹的规格、钢材的标号强度,到机械图纸的绘制规范、零部件的公差配合等一切细节。
“统一标准,是规模化、高效率生产的基础!”李德明在一次由各厂矿负责人和技术骨干参加的标准推行会议上,敲着黑板,语气激动,“我们不能再用老师傅的手感、‘差不多’的眼光来造枪造炮,甚至来修铁路!必须精确到丝,严格按图纸、按标准来!这是强军的根基,也是未来工业发展的命脉!”
他展示了按照新标准生产的一批步枪击针和炮闩零件,其互换性远超以往手工打磨的部件。道理显而易见,但推行起来却阻力重重。
最大的反对声音,来自于机器局内那些经验丰富、却习惯了“祖传手艺”和“英制、市制混用”的老工匠,以及一些思想转不过弯来的旧式管理人员。
“李总办,不是咱老家伙们顽固,”一位头发花白、在机器局干了一辈子的老师傅,捻着山羊胡,面带难色,“您说的这‘毫米’、‘公差’,咱也学,可这手上的活儿,它有自己的灵性啊!您看这炮管,非得卡得那么死,稍微留点余量,不也更稳妥吗?还有这新图纸,弯弯绕绕的,看着就眼晕,哪有咱老法子画的明白?”
另一位负责某个车间的小管事也嘟囔道:“就是,现在要求每个零件都要记录,哪个炉子炼的钢,谁加工的,都要记档,太麻烦了!以前不也这么干过来了?造出来的家伙,不也一样打鬼子?”
习惯了模糊和经验的旧体系,对精确和纪律的新标准,产生了本能的排斥。这不仅关乎技术,更关乎思维方式和既得利益——严格的标准意味着老师傅个人经验的贬值,意味着管理权力的透明化和受限。
冲突在铸造车间率先爆发。一批按照新标准和德国工艺要求浇铸的炮管钢坯,因内部气泡和成分均匀性不达标,被李德明派出的质检员判定为废品,要求回炉。负责该车间的老师傅觉得颜面扫地,认为这是新来的“假洋鬼子”和“毛头小子”在故意刁难,一气之下几乎要带人罢工。
消息传到高岩那里,他立刻放下了手头一切事务,亲自赶到了机器局。
他没有直接训斥谁,而是让李德明和那位老师傅,各自带着他们认为合格与不合格的样品,来到了测试场。
“口说无凭,实践检验。”高岩言简意赅。
李德明带来的,是按照新标准严格生产,经过探伤和成分分析的炮管毛坯。而老师傅则拿出了他凭借经验认为“没问题”的、但数据略有波动的产品。
测试很简单,却足够有说服力。在专用的水压测试设备下,李德明的炮管毛坯轻松通过了设计压力的考验。而老师傅的那几根,虽然大部分也通过了,但其中一根在压力达到临界值时,内部一个微小的气泡成为了应力集中点,导致管壁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虽然并未当场爆裂,但这道裂纹,在战场上,就可能是炸膛的致命隐患!
现场一片寂静。那位老师傅看着那根出现裂纹的炮管毛坯,脸色由红转白,最终颓然地低下了头。他赖以自豪一辈子的“经验”和“手感”,在冰冷的数据和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高岩没有责备老师傅,而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傅,您的手艺,是咱们的宝贝,不能丢。但时代在变,敌人也在变。咱们以后要造的,是能跟世界列强最顶尖的武器较量的家伙,不能再靠‘差不多’了。您的经验,要和新的标准、新的知识结合起来,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他当场宣布:成立“技术标准委员会”,由李德明负责,但也必须吸纳像这位老师傅一样有经验的老工匠加入,共同制定和完善标准,并负责全体系的培训和质量监督。同时,推行“技能等级与薪酬挂钩”制度,鼓励所有工人学习新标准、掌握新技能。
胡萝卜加大棒,再加上铁一般的事实,终于强行将标准化的车轮,碾过了旧习惯的藩篱。机器局内部的风气开始悄然转变,从抵触到被动接受,再到部分人开始主动学习和适应。
就在高岩全力推动内部工业革命的同时,陈念恩领导的“启明”通讯组,在经过无数次失败和调试后,终于迎来了历史性的突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北洋钢铁军魂请大家收藏:(m.zjsw.org)北洋钢铁军魂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