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已深,道衍一双三角眼依旧睁得炯炯有,而他效忠的燕王朱棣,却已在睡梦中笑出了声。
这位永乐朝的征北大将军,费尽周折,终于得偿所愿,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宝物,那份狂喜实在难以自抑。
燕王妃徐妙云本就心事重重,好不容易入睡,却又被他的笑声惊醒,不由得气恼地推了推他:
“深更半夜的,笑什么呢?真讨人嫌!我回娘家一趟,反倒给家里添了许多烦恼,你也不说管管。”
朱棣举起烛台,照亮爱妻愁云密布的脸,不以为然地笑道:“多大点事,我自会为你料理周全。”
次日一早,夫妇二人前往东宫觐见太子。临行前,道衍也要求随行,说是想近距离观察皇孙朱允熥。
一行人抵达端本门外,朱允炆与朱允熥早已在门前迎候。徐妙云一手牵着一个,左右端详,眼中满是慈爱。
吕氏笑盈盈地将她迎入内室叙话,留下允炆、允熥兄弟二人在正厅侍奉。
姚广孝则静立于殿柱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位皇孙。他精通相面之术,当年初见朱棣,便惊为天人,预言其当有天下。
朱允熥趁着父亲与四叔交谈的间隙,上前施礼道:“父王,儿臣久仰道衍大师佛法精深,想当面请教。”
朱棣一愣,笑道:“你小子,四书五经都还没读明白,倒有心思涉猎佛法?”
朱允熥微微一笑:“四叔有所不知,侄儿近日夜读《地藏经》,想起皇祖母与母妃慈颜,心中感伤。今日得见大师宝相庄严,想请教大师,诵经时应如何回向,方能保佑皇祖母,助母妃早登极乐。”
朱标闻言动容,点了点头道:“那就请大师移步偏殿,为皇孙解惑吧。”
道衍微微一怔,领命退下。他本为试探皇孙深浅而来,如此机会正合他意。
而朱允熥,早在几日前于浦子口迎候朱棣时,就已开始谋划如何“猎杀”道衍。
可以说,他那位“好四叔”燕王朱棣的勃勃野心,至少有一半是被这妖僧煽风点火给燃起来的。
这世间,有人求权,有人求财,有人求色,有人求名。
而眼前这位道衍和尚,对这一切皆无兴趣。朱棣登基后,屡次命他还俗为官,他却坚决推辞,一生甘居寺庙,做个方外之人。
他所痴迷的,是那种在幕后颠覆乾坤、执掌风云的感觉。
道衍之于朱棣,犹如诸葛亮之于刘备,王猛之于苻坚,他所扮演的并非左膀右臂,而是灵魂舵手。
步入偏殿,朱允熥合十一礼:“大师请坐。”
道衍那双终年半睁半闭的三角眼,此刻终于完全睁开,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位身形略显单薄的清秀少年。
朱允熥问道:
“六祖慧能大师曾言:‘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又说:‘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这些法语读来备感亲切。孤自幼失恃,想在京师建一座寺庙,延请高僧主持,将功德回向给母亲,助她早登西方极乐,不知可否?”
道衍微微颔首:“自然可以。”
朱允熥又问:“请问大师,应如何诵经,回向给母亲的功德才最大?”
道衍答:“诚心。”
朱允熥追问:“怎样才算诚心?”
道衍淡然道:“殿下有此一问,便是诚心。”
朱允熥又请教了几个浅显的佛法问题,道衍一一耐心作答。
二人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各怀心思——朱允熥暗暗观察道衍,道衍也在细细揣摩朱允熥。
他们是猎手,同时也是对方的猎物。平静的对话之下,暗流汹涌,较量无声。
而在正厅之中,待允炆也被朱标打发离开后,朱棣挪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大哥,臣弟有些要紧的体己话,想寻个清静处细说。”
朱标随即引他步入书房。
兄弟二人促膝而坐,格外亲近。朱棣犹豫片刻,开口道:“爹有意将徐家长女指给允熥,这事大哥可知晓?”
朱标道:“父皇早与我提过。”
朱棣一拍大腿:“大哥,这本是天大的好事,妙云和徐辉祖一家上下都欢喜不尽。可前日家宴,大嫂私下找妙云说话,提及允炆的婚事,打听徐家……”
朱标闻言,神色骤变:“谁许她擅自过问这等大事?我这就去问她!简直岂有此理!”
皇家婚嫁是笼络功臣最重要的手段,尤其是长房长孙,娶哪家女子,绝非家事,只能由朱元璋乾纲独断,连朱标也不敢妄言。
徐家是何等门第?淮西武勋之首。吕氏此举,无疑是明目张胆地争嫡,朱标怎能不怒?
徐妙云的恐惧真切无比——她身为徐家嫡长女,又是燕王妃,身份何其敏感。吕氏竟敢找她私议求娶徐家女,简直胆大包天。
倘若此事传入朱元璋耳中,太子或可无恙,燕王必被猜疑,而她徐家,恐怕难逃灭顶之灾。
见朱标罕见动怒,朱棣急忙握住兄长的手:“大哥千万莫动气,大嫂也是一片慈母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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