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浮，最后定格的感觉是撕裂般的剧痛和令人作呕的腥臭。
腐烂的手指抓挠着她的胳膊，獠牙刺破皮肤的冰冷触感还未散去，身体被无数双手拉扯、分食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李铭林那故作无奈却掩不住残忍的声音：
“小厌，别怪我们……就一块面包，总得有人牺牲……大家会记得你的！”
记得？
记得她像个傻子一样掏空家底养活他们？记得她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用空间异能搜刮物资，却换来他们嫌分配不均的抱怨？最后记得他们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入丧尸群？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绞紧了心脏，痛得她几乎窒息。
猛地，沈厌睁开了眼睛。
预期中黑暗污浊的末世天空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一盏设计简约的吸顶灯安静地悬着。
没有嘶吼的丧尸，没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柔和的月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缝隙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还有……书桌上那杯没喝完的草莓牛奶散发出的甜腻气息。
死寂。
安全得令人心慌。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原木色的书桌，堆着几本专业书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墙上贴着几张淡雅的风景海报。床头柜上，可爱的卡通闹钟滴答走着，旁边是……
她的手机屏幕正亮着。
微弱的光线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刺眼。
沈厌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纤细，没有伤痕，没有污垢，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她又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皮肤光滑紧绷，没有那道深可见骨、最终溃烂化脓的丑陋伤口。
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跌跌撞撞地扑到穿衣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二十出头的脸庞，黑发柔软，眼神清澈，甚至还带着一丝未曾经历末世磨砺的微圆润和天真。穿着印有小猫图案的纯棉睡衣，整个人透着一股被保护得很好的、温暖窝里孕育出的柔软。
这是……三年前的她？
末世降临前，那个还相信友情、相信人性、傻乎乎地准备和所谓“队友”共渡难关的她？！
巨大的荒谬感和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让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她死死抓住衣柜的门把手，指甲掐进木头里，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失声尖叫出来。
是梦吗？
如果是梦，那被分食的痛苦未免太过真实。
如果不是梦……
她猛地转身，目光再次锁定了床头柜上那持续亮着的手机屏幕。
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她一步步走过去，手指冰凉地拿起手机。
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微微发涩。
解锁，界面直接停留在那个熟悉的聊天群——【末世求生小队（5）】。
最后一条消息，来自那个备注为“林哥”的人。
李铭林。
「小厌，到哪儿了？大家都很担心你。外面雨大，注意安全，我们等你回来。」
后面跟着几条其他人的回复。
张浩发了个「加油」的表情。
刘薇薇发了一朵娇弱的「莲花」。
王鹏跟了个「收到」。
亲切，关怀，无懈可击。
多么团结友爱的队伍啊。
沈厌看着那行字，看着那些表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上辈子，她就是被这些虚伪的温情蒙蔽了双眼，拖着疲惫的身体和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物资赶回去，然后……然后就被他们推了出去，为了那块甚至不够塞牙缝的发霉面包。
冰冷的恨意再次升腾，却不是灼热的怒火，而是凝结成了万年寒冰，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底，让她异常冷静。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极致的愤怒和厌恶。
她几乎能想象出李铭林发出这条消息时脸上那副伪善的表情。
她没有回复。
拇指划过，长按那条刺眼的对话框，在弹出的选项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
【删除该聊天】。
整个界面瞬间清爽了。
仿佛擦掉了什么令人作呕的污秽。
她将手机屏幕朝下，重重扣在床头柜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做完这个动作，她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冰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醒，灌入肺腑。
她走到窗边，“哗啦”一声，猛地拉开了窗帘。
窗外，夜色下的城市灯火璀璨，车流如织，霓虹闪烁。远处广场的音乐声隐隐传来，一切都井然有序，繁华得如同一个易碎的梦。
谁也想不到，九十一天后，这里将沦为尖叫和绝望蔓延的人间地狱。
沈厌静静地看了几秒，眸色深沉，映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却折射不出半点暖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她转身，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半盒没喝完的草莓牛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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