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寂静是虚假的,仿佛一张薄纸,随时会被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马蹄声,或是更令人心悸的、属于胜利者的唿哨与狂笑所捅破。阳光费力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枯枝,在地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衬得林下的阴冷与晦暗更加深沉。
王二背靠着一棵巨大的松树,粗糙的树皮硌着后背,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提醒他还活着。他微微喘息着,刚才那场依靠空铳威慑和默契配合赢得的逃生,消耗的不仅是体力,更是极度紧绷的心神。张老栓和狗剩一左一右靠坐在他身边,两人脸上都残留着惊魂未定的苍白,尤其是狗剩,抱着那根削尖的木棍,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
“二子,咱……咱现在往哪儿走?”张老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离开了溃散的大部队,在这茫茫山林和危机四伏的战场上,他们如同无头苍蝇,每一步都可能踏错,万劫不复。
王二没有立刻回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过去执行侦察任务时那样,快速分析着现状。他们身处萨尔浒山谷边缘的林地,后金军主力应该还在谷底清剿残余、打扫战场,但小股的游骑和搜索队肯定已经撤了出来。向西,是来时路,但很可能有后金追兵;向东、向北,是更深的未知山林和后金可能控制的区域;向南……他回忆着粗糙的地理概念,南路似乎是友军马林部的方向,但距离不明,中间隔着什么更是未知。
“不能往回走。”王二最终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决断,“鞑子肯定会沿着我们来路追击溃兵。往南,或者往东南,尽量绕开主战场,找机会脱离这片区域。”
他顿了顿,补充道:“首要目标是活下来,然后……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溃散的弟兄,或者……找到北路的马林将军报信。”他知道历史的结局,西路明军主力已覆没,但若能提前将消息传递给尚在进军中的北路马林部,或许能避免另一场悲剧?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微弱的火星,一闪而过。他现在自身难保,这个目标显得如此遥远和不切实际。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体力,王二站起身。“走,这里不能久待。”
三人再次踏上逃亡之路。这一次,他们更加小心,尽量选择林木茂密、地势崎岖的路线,避开任何可能暴露行踪的开阔地。王二手持那杆缴获的长矛走在最前,充当探路的拐杖和武器,空火铳依旧背在身后,张老栓握着弯刀断后,狗剩居中。
林间的景象同样触目惊心。不时可以看到倒毙的明军士兵尸体,有的身中数箭,有的被刀剑砍杀,姿态各异,却都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恐与痛苦。一些尸体已经被剥去了衣甲,抢走了稍微值钱的物件,赤裸或半裸地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凄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一种尸体开始腐败前的难以言喻的气味。
每一次看到同胞的遗体,三人的心都会揪紧一分,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他们沿着山脊线,尽量向高处走,希望能获得更好的视野,判断方向。在穿过一片相对稀疏的桦木林时,前方隐约传来了较为密集的人马喧嚣声,似乎还有兵器碰撞和呐喊声。
王二立刻示意停下,三人迅速隐蔽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紧张地向外窥视。
只见下方不远处,是一处较为平缓的山坡,此刻正上演着一场惨烈的围歼战!大约数百名明军士兵,看衣甲和旗帜,正是杜松的亲卫营残部,被数量远超他们的后金军团团包围在一个小小的山包上。明军结成一个残破的圆阵,还在做困兽之斗,但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后金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上,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圆阵,骑兵则在外围游弋,寻找突击的缝隙。
而在那面依旧倔强竖立、却已残破不堪的杜字帅旗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浴血奋战!正是西路明军主帅,总兵杜松!
他此刻早已没了平日里的威严,头盔不知丢在何处,花白的头发散乱,肩胛处赫然插着一支羽箭,鲜血染红了半边臂甲。但他依旧挥舞着一柄沉重的长刀,如同发怒的雄狮,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决死的气势,将靠近的后金兵砍翻在地。他的亲卫们紧紧护持在他周围,用身体组成最后一道防线,不断有人倒下,阵型在持续缩小。
“是……是大帅……”张老栓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尽管杜松急躁冒进导致中伏,但此刻他身先士卒、死战不退的身影,依旧让这些底层士兵感到一种悲壮的震撼。
王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亲眼见证了历史书上冰冷记载的一幕:杜松的最终时刻。他知道结局无法改变,但亲眼目睹一位历史名将的陨落,那种冲击力远超任何文字描述。
包围圈越缩越小。后金军显然也意识到这是条大鱼,攻击愈发猛烈。一名身着精良铠甲、头盔上插着羽毛的后金将领(王二猜测可能是贝勒代善)在亲兵护卫下,出现在阵前,指挥着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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