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二十五年,秋。
江南的桂花,开得正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气。
但这份香甜,却被一封从北方传来的,带着血腥味的加急军报,彻底冲散了。
“黄巢大军,已破淮南,兵锋直指长江!广陵(扬州)危在旦夕!”
消息传来,整个扬州城,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那些曾经嘲笑王家杞人忧天的富商和百姓们,此刻,才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末日降临。
他们拖家带口,哭喊着想要逃离这座即将被战火吞噬的城市。
但城门,早已被闻讯赶来的官军,死死地关闭了。
扬州刺史,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城下那黑压压的,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的百姓,脸上写满了绝望。
他知道,凭他手下那几千个连血都没见过的地方厢军,根本不可能挡住黄巢那数十万虎狼之师。
扬州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这个大唐的封疆大吏,唯一的下场,就是成为乱匪的刀下之鬼。
就在他准备写下遗书,与扬州共存亡的时候。
城外,一支军队,缓缓地,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那是一支完全由骑兵组成的军队,人数不多,大约只有两千人。
但他们军容鼎盛,马匹神骏,每一个士兵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军队的最前方,一面绣着“王”字的大旗,迎风招展。
是王家的军队!
扬州刺史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仿佛在溺水之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认得那支军队的统帅,那是王家的一个年轻子弟,名叫王珀,是王宗兄长的亲孙子,也是王家现任家主—王景的嫡长子,第六代中最出色的人。
“快!快开城门!迎接王将军!”刺史激动地大喊。
城门打开,王珀率领着两千骑兵,缓缓入城。
他没有理会那个满脸谄媚,迎上来的刺史,而是直接来到了刺史府,拿出了王家“安抚使”的令牌。
“奉安抚使大人之命,从即刻起,扬州城所有防务,由我王家接管!”
王珀的声音,虽然年轻,但却透露着一股威严。
刺史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是是是,一切全凭王将军做主!”
他现在,只求能保住一条小命,哪里还敢有半点异议。
王珀立刻开始接管城防。
他将刺史手下那几千个歪瓜裂枣的厢军,全部缴了械,让他们去负责搬运物资,修补城墙。
然后,他从王家坞堡,调来了五千名最精锐的步兵,替换了城墙上的所有防守岗位。
王家的“神臂弩”,被一架架地,安置在了城头之上,黑洞洞的弩口,对准了城外的方向。
一桶桶的火油,一捆捆的火箭,也被运上了城楼。
短短一天之内,整个扬州城的防御,就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做完这一切,王珀才终于有时间,去见一见那位“吓破了胆”的刺史大人。
“刺史大人,”王珀看着他,开门见山地说道,“黄巢大军不日即到。守,是守不住的。”
“啊?”刺史的脸,瞬间又白了,“那……那王将军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在黄巢主力抵达之前,将城中的百姓和物资,尽数转移。”
“转移?转移到哪里去?”
王珀指了指城南的方向。
“我王家坞堡。”
刺史愣住了。
他这才明白,王家根本就没想过要死守扬州城。
他们要的,是扬州城里的人,和扬州城里的财富!
他们这是要……搬空整个扬州!
“这……这恐怕不妥吧?”刺史犹豫道,“扬州乃是朝廷的扬州,城中百姓,亦是朝廷的子民。岂能……”
“刺史大人。”王珀打断了他,眼神变得冰冷,“你是想让他们,留在这里,被黄巢的乱军屠戮殆尽吗?”
“你若是不愿,也可以。我王家,只带走愿意跟我们走的人。”
“只是,城破之日,玉石俱焚。大人您,可要想清楚了。”
刺史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知道,他没有选择。
……
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迁徙,开始了。
在王家军队的组织下,扬州城数十万的百姓,开始有序地,向着城南的王家坞堡转移。
金银细软,粮食布匹,工匠书籍……所有有价值的东西,也都被装上大车,一同运走。
整个扬州城,几乎被搬空了。
三天后。
当黄巢大军的先锋部队,抵达扬州城下时,他们看到的是一座空空如也的死城。
城墙之上,连一个守卫的士兵都没有。
“怎么回事?人呢?”
带队的将领,是黄巢手下的一员悍将,尚让。
他派人小心翼翼地进城探查,回报说,城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一些带不走的破烂家具。
“他娘的!人都跑哪里去了?”尚让气得破口大骂。
他们辛辛苦苦地打过来,就是为了抢掠扬州这座富得流油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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