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欧在格林小镇的老橡树下盘膝而坐,树影婆娑,筛下细碎的阳光,落在他膝头那卷厚重的《凡光录》上。羊皮纸的页面已经写满了大半,字迹工整而流畅,记录着他对篝火凡光的观察、对凡光本质的思考,以及对各地凡光形态的初步推测。他轻轻合上初稿,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页,仿佛还能触摸到记录时那股温暖的、源自人心的力量余韵。
然而,不等他沉浸在这份平静中,怀中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光之种,却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
不再是以往那种温润平和、如同春风拂面般的共鸣,而是一种清晰到无法忽视的……饥渴。
是的,就是饥渴。如同一个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婴儿,本能地寻求着滋养与联结。光之种微微发烫,贴在亚欧的胸口,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震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种子内部的七彩流光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原本柔和的光晕变得愈发明亮,散发出一股微弱却极具指向性的吸力。这股吸力并非针对物质,也不掠夺能量,而是一种纯粹的、对“同类”的渴望,一种想要跨越空间、与散落各处的凡光星火建立连接的本能诉求。
亚欧心中一动,立刻收敛心神,将全部意念沉入光之种。刹那间,他的感知仿佛被这颗种子牵引着,突破了肉体的桎梏,超越了物质的层面,以一种近乎神视的视角,无限延伸、拔高,最终悬浮于主世界的上空,俯瞰着这片广袤而复杂的土地。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他“看”不到山川河流的具体轮廓,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能量的流动与聚集;他“听”不到人间的喧嚣,却能捕捉到信念与情绪凝聚而成的波动。
他首先“看”到了格林小镇的方向。那一点温暖的、由橘红色与淡金色交织而成的“光点”,正如同永不熄灭的篝火,在黑暗中稳定地闪烁着。光点周围,无数细微的能量丝线如同脉络般延伸,连接着小镇的每一户人家,散发着守护、团结与集体记忆的温暖波动。那是沃克老爷子用半生执念点燃,又由全镇居民用互助信念滋养的篝火凡光,是凡光网络中第一个稳定的节点。
接着,他的感知转向北方的红石矿村。那里没有明亮的光点,而是一片沉凝的、如同大地般厚重的土黄色“光晕”。这光晕不像篝火凡光那样外放,而是内敛地包裹着整个矿村,如同大地的脉搏,沉稳而坚韧地搏动着。光晕的核心,正是那堆纯净的抗黑暗矿石,周围缠绕着无数代表矿工兄弟情谊与劳作坚守的能量丝线,朴实、厚重,却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那是托尔和矿工们用生死与共的经历凝聚的矿石凡光,如同深埋地下的基石,为凡光网络提供了坚实的支撑。
然后,他的目光扫过蜿蜒贯穿大陆的西风商道。那里的景象最为零散,几点极其微弱、闪烁着淡灰色金属光泽的“星点”,在商道的各个驿站附近断断续续地亮起,又迅速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顽强地没有熄灭。这些星点的波动带着功利与警惕,却也藏着一丝临时的信任与契约的坚守——那是老鬼在危机中做出的选择,是商队们为了生存而达成的临时共识,是契约凡光最原始的形态。它们虽然脆弱,却如同撒在商道上的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土壤,便能生根发芽。
最后,亚欧的感知落在了圣城,落在了那片被厚重阴影笼罩的平民区。这里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沉。大片大片的区域被浓稠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雾气所覆盖,那些雾气正是残能的凝聚体,散发着绝望、猜忌与痛苦的负面波动,几乎将所有光亮都吞噬殆尽。在这片黑暗的海洋中,只有零星几点极其微弱的凡光星火,在艰难地闪烁着,如同风中的尘埃,随时可能被黑暗彻底淹没。
他“看”到了面包师汉斯的面包房。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升起时,汉斯都会从烤好的面包中拿出几块,分给门口那些饥肠辘辘的乞丐。每当这时,一点微弱的淡金色光芒便会从他身上泛起,短暂地驱散周围的一丝黑暗,但很快就会被更浓稠的雾气覆盖。汉斯的眼神里有犹豫,有对生活的疲惫,却始终保留着一丝不愿熄灭的善良。
他“看”到了铁匠铺里的卡尔。这个沉默寡言的铁匠,总是会免费为贫民窟的孩子们修补破损的玩具,为年迈的老人加固破旧的家具。每当他挥动铁锤,专注地敲打铁器时,一点铁灰色的光芒便会从他的铁锤上闪过,带着坚韧与踏实的力量,却也只是转瞬即逝,无法形成持续的光晕。
他“看”到了索恩的诊所。这间简陋的小屋挤满了病人,索恩穿着洗得发白的医师袍,忙碌地穿梭在人群中,无论病人是否付得起诊金,他都会尽心尽力地治疗。每当他为病人包扎伤口、调配草药时,一丝柔和的乳白色光芒便会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滋润着病人的身体,也试图驱散他们心中的绝望。但诊所里的凡光太过微弱,只能勉强护住小屋的范围,一旦走出诊所,便会被黑暗雾气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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