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史莱克广场,此刻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寂静。所有目光,无论是疲惫、好奇还是带着几分审视,都聚焦在那唯一仍在跑道上移动的身影——李虎。
窃窃私语在坐地休息的学员中蔓延。
“他什么时候会倒下?”
“我认得他,上午在第一集团,下午却一直落在后面,原来是在保存实力。”
“被套了那么多圈还能跑,倒也说得通。”
有人不以为然,觉得他在装模作样:“班长都倒下了,他还逞什么能?想表现自己当班长吗?”
也有人暗自佩服:“这家伙,体力深藏不露啊。”
更多人在心里默默计数,猜测着李虎还能撑几圈。
然而,对于意识已然有些模糊的李虎而言,这些议论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的身体确确实实已经到了极限,铁衣的每一环都像是要嵌进骨头里,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抽动,却吸不进足够的空气。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前世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
他想起前世,大专毕业后,成了一名小小的保安。生活平淡如水。但更早之前,在那懵懂的童年,几个伙伴结伴走在回家的土路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看谁先到!”,孩子们便欢叫着冲了出去。
他总觉得自己跑起来有种不一样的感觉,风掠过耳畔,身边的景物飞速后退,那种仿佛能一直跑下去的耐力,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个被埋没的跑步天才。
到了高中,他鼓起勇气想去当体育生,却被告知文化课成绩还好,更有希望上本科。
在父母和老师的劝说下,他放下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梦。三年高中,奔跑的次数屈指可数。最终,高考失利,刚刚达本科线的分数,让他“喜提”大专。
踏入大学校园,最初是迷茫和沉溺于虚拟世界的。不知从哪天起,或许是为了排解空虚,他重新系紧了鞋带,走进了夜晚的操场。
那成为了他大学时代最宝贵的秘密。没有白天的喧嚣,没有认识的人,只有塑胶跑道在月光和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耳机里或许放着音乐,或许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
那一刻,世界是安静的,灵魂是自由的。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感受肌肉的收缩与舒张,感受汗水滑落的畅快,感受一步步超越昨天的自己的那份微小的成就感。
夜跑,是他与自己独处的仪式,是迷茫青春里,他为自己找到的、最具象也最纯粹的意义。它不仅给了他更健康的体魄,更重要的,是给了他一个情绪的出口,一份难得的内心宁静与掌控感。
他甚至鼓起勇气,报名参加了校运会的一万米长跑。他以为自己练了那么久,或许能触摸一下冠军的边缘。但现实给了他清醒的一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拼尽了全力,眼睁睁看着前方那道始终无法超越的背影,最终只拿了个第二名。
“牛啊虎子!”室友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你没怎么练过就能跑第二?这天赋也太高了!”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没有说出那些独自在夜色中流淌的汗水,没有说出那份坚持背后的热爱。
‘我哪里是天赋高,’他在心里默默回应,‘如果天赋高,也不会来到这里了。’ 他只是将那份小小的、不为人知的努力,藏在了心底。
毕业之后,生活被工作和琐事填满,跑步的次数越来越少。长时间久坐,让小腹渐渐堆起了赘肉。偶尔兴起去跑一次,没多远就开始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直到那天……那辆失控的货车……
在最后的瞬间,他下意识地猛地向旁边扑去,爆发出此生从未有过的速度。那一刻,他恍惚中觉得,自己奔跑的姿态,一定比电视里的博尔特还要快吧……
空旷的史莱克广场上,那道背负铁衣的身影仍在缓慢而固执地移动着。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现实的残酷与这一世的体悟更加清晰地浮现心头。
来到这个名为斗罗大陆的世界,他深知这或许是诸多玄幻世界中相对平和的一个——至少,已知的历史中,无论各方势力如何博弈,世界本身不曾倾覆。
顶多只有国家之间的战争,没有世界毁灭的大战,就算是有,也是在很多年以后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绝对安全。
邪魂师的癫狂与残忍,贵族阶层的傲慢与漠视,顶尖强者那视众生如蝼蚁的淡漠……在这个世界,许多人眼中没有普世的道德,只信奉赤裸裸的“强者为尊”。
帝国与宗门维持着表面的秩序,但这秩序之下,普通人与魂师之间横亘着天堑,低阶魂师与高阶强者之间更是云泥之别。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能比动物和人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从意识到这一点开始,李虎便一直在挣扎,拼命地想往上爬,抓住任何一丝能让自己变强的机会。可他还是觉得太慢,太无力。
上一次遭遇邪魂师,亲眼目睹毫无缘由的杀戮,亲身经历亡命奔逃的恐惧,最后依靠两位魂王前辈的解救才侥幸存活……那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世界,生命同样脆弱,死亡可能在任何一次不经意的疏忽间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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