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嘶吼着要闯入归墟搏命,刑战却死死按住他肩膀,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如同铁铸的枷锁,带着千钧之力,硬生生将刑天前冲的身形钉在原地。
“你娘撑不住!”刑战的声音像被砂石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他另一只手指向幽姬脚下那滩触目惊心的暗紫色淤血,那血仿佛带着阴冷的毒,在幽绿光焰的映照下更显诡异,“归墟抽吸生机,她进去必死无疑!你睁眼看看!”
刑天猛地扭头,视线撞上母亲苍白如纸的脸。幽姬倚着冰冷的树壁,身体微微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像破旧风箱在艰难拉扯,带出更多压抑不住的呛咳。那咳声撕心裂肺,每一次都震得她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暗紫色的血沫不断从她紧抿的唇边溢出,滴落在腐朽的落叶上,迅速被那贪婪的黑暗吸食殆尽。她那双曾经明亮如星、能安抚一切恐惧的眼眸,此刻黯淡得如同蒙尘的琉璃,眼窝深陷下去,被浓重的青黑阴影笼罩,仿佛生命力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这具躯壳里一丝丝、一缕缕地强行抽离。她甚至无力抬手去擦拭嘴角的血迹,只能任由那刺目的污浊顺着下颌滑落,在她那件早已被血和泥浸透的旧衣上,晕开更多绝望的印记。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刑天的心脏,比外面腐心瘴母带来的死亡威胁更甚。那是眼睁睁看着至亲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的剧痛,是深渊般的绝望。几乎同时,他胸口那枚薪火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感觉已不再是烙铁,而是烧红的铁水直接浇灌在他的皮肉上,滚烫的剧痛穿透层层衣物,蛮横地烙印在心脏之上。刑天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撕开胸前的衣襟。玉佩紧贴的皮肤赫然一片赤红,甚至隐隐透出焦糊的气味,玉佩本身更是红光流转,内部仿佛有岩浆在奔涌沸腾,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如擂鼓,与那归墟入口边缘闪烁的冰冷星芒诡异地同步震荡。这玉佩,这承载着未知血脉与秘密的薪火佩,此刻正发出无声的咆哮,疯狂地指向那“有进无归”的深渊!
“呃啊——!”刑天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半是肉体的灼痛,一半是灵魂被撕裂的煎熬。一边是母亲飞速流逝的生命,一边是玉佩疯狂指向的绝路。留下是等死,前进是送死!这无解的绝境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碾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树洞外那无声咆哮的腐心瘴母骤然发起了最猛烈的冲击!
轰——!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巨响,仿佛巨锤狠狠砸在朽木之上。整个巨大的玄阴萤木树洞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风暴中的危船。内壁上那些刚刚沉寂下去的星图刻痕被震得簌簌落下细碎的尘屑。原本顽强抵御着瘴母侵蚀的幽绿光焰,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摇曳、明灭不定,瞬间黯淡下去大半!光焰笼罩的范围急剧收缩,边缘处那层坚韧的光膜发出不堪重负的“滋啦”声,蛛网般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浓稠如墨、翻滚着无数痛苦扭曲面孔的毒瘴,立刻顺着光膜上崩裂的缝隙疯狂地涌入!那瘴气带着浓烈的尸腐与怨毒气息,所过之处,连潮湿的树壁和坚韧的树根都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变得焦黑、枯萎、腐败!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灌满了整个树洞空间,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直冲三人的口鼻。
“呜……”幽姬在这双重侵蚀下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呻吟,身体猛地一颤,更多的暗紫色淤血从她口中涌出,她眼中的最后一点微光也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归墟入口的冰冷吸力仿佛找到了突破口,贪婪地缠绕上她虚弱的身体。
“爹!”刑天目眦欲裂,嘶声狂吼,身体本能地就要扑向母亲。
“退后!”刑战的声音如同炸雷,在狭窄的空间里轰然爆开。他那张饱经风霜、刻满刀痕的脸上,所有的犹豫、挣扎、痛苦在死亡迫近的瞬间被彻底烧尽,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一种属于百战老卒在绝境中迸发的凶悍!
呛啷——!
一声清越刺耳、带着金铁杀伐之气的锐鸣撕裂了瘴气的呜咽!刑战腰间那柄名为“破军”的副刃,被他以快得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悍然拔出!
刀光乍现!
那并非寻常兵刃的寒光,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纯粹由凶煞之气构成的惨白厉芒!刀身出鞘的刹那,一股无形的、仿佛来自九幽血战之地的惨烈杀伐意志轰然爆发!刀身之上,繁复而古老的暗纹如同活物般瞬间亮起,流淌着令人心悸的白光。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碾碎一切的狂暴意志。
刑战握刀的手臂肌肉贲张如虬龙,青筋根根暴起,他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是将全身的力量、所有的愤怒、绝望与守护的意志,都灌注于这柄凶刃之中,朝着那汹涌灌入的毒瘴巨脸,朝着那无数痛苦哀嚎的怨毒面孔,狠狠一刀劈下!
“破军——斩!”
刀光如霹雳,又似一道撕裂黑暗的惨白雷霆!凶煞白光所过之处,空气发出被强行切割的爆鸣!那些翻滚的瘴气面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在刀光触及的瞬间便剧烈扭曲、崩解、蒸发!浓稠的毒瘴被硬生生劈开一道巨大的、笔直的真空裂口!刀势未尽,那凝聚的凶煞刀意甚至穿透了光膜的裂痕,狠狠斩在外界那庞大的瘴母本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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